 
 
電影《刺客聶隱娘》劇照。
游俠
朱天文形容她1982年第一次在明星咖啡館見到侯孝賢的樣子:“像個皮膚黑黑的鄉(xiāng)下小鬼。”
而對于這個“鄉(xiāng)下小鬼”更遙遠的曾經(jīng),出身文學世家的嬌嬌女這樣想象著:南臺灣炎炎蒸騰的暑日蟬聲里,他一雙木屐、一條布短褲,在大街小巷跑來跑去,濃眉一鎖,自以為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高雄鳳山。
那是侯孝賢長大的地方,替代了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記憶的廣東梅縣,成為了他的家鄉(xiāng)。
用游客的眼光打量上去,鳳山是一個古意盎然的小鎮(zhèn)??可?,有海,以舊時打鐵工藝而著稱。城中供奉著城隍廟,神靈的明明滅滅,錫箔,紅燭,還有四處彌散的楠木粉末,構(gòu)成了少年侯孝賢對于這里的全部記憶。
那是臺灣經(jīng)濟開始騰飛的1960年代,外來的思潮也正一點點沖擊著這個偏居一隅的南中國小島。但在鳳山,時光卻仿佛停滯了一般,江湖,道義,恩情,依舊是這里的主流文化,所以當臺北的建中男生楊德昌正為手冢治蟲漫畫迷醉不已的時候,鳳山少年侯孝賢依舊懵懂而暴烈地混跡在街頭。
他在這里參加了角頭(角落,偏僻的地方。在客家話中亦指黑幫),名喚城隍廟幫派,常與外面“莊子”的人一言不合,隨即大打出手。在這里,侯孝賢曾經(jīng)親眼目睹過外來人尋仇的過程,一個人,靜靜提著一個紙盒,里面放著一把武士刀,尋到對象之后,迅速拿出刀,一插,一拔,然后人倒下去,簡練精粹得仿似無聲電影的分鏡頭。他也曾在深夜的公園里打群架,一片黑漆漆中,見到金屬刀光的火花簌簌閃爍。
侯孝賢很懷戀那段摻雜著幼稚、混沌與快意恩仇的時光,并將它融入到自己的電影《悲情城市》與《南國再見,南國》中。今天再說起,他依舊津津樂道:“其實我們那個時候打架都是沒什么油水的,在鳳山只有一個地方的黑幫最厲害,就是‘軍中樂園’所在地,你知道豆子(注:鈕承澤導演昵稱)拍的那個電影吧?軍隊駐扎,又有妓院,他們中出了個‘十五郎’,就是打架最厲害的十五個男的?!倍拔覀兇騺泶蛉?,也難得死一個?!焙钚①t對《中國新聞周刊》念叨著。言下之意,仿佛還有著那么點“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