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忠亂政,李白杜甫白居易都看到了盛世危局
楊貴妃獨占宮闈,“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尤以楊國忠為甚。楊國忠本命楊釗,是武則天男寵張易之外甥、楊貴妃從祖兄弟,同時是貴妃二姐虢國夫人的情人。天寶四載(745),楊國忠到長安,通過虢國夫人引線,搭上楊貴妃,被貴妃姐妹引薦給玄宗。
但楊國忠的快速升遷和楊貴妃并無太大關系,他主要因善于理財而被玄宗委以重任。楊國忠躥升的那幾年,正是玄宗在財政問題上思想壓力最大的時期。楊國忠改革財稅征收辦法,改善漕運物流體系,國庫收入增速空前。天寶八載(749)二月,玄宗在左藏庫看到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堆積如山,徹底解除了開元以來不斷承受的財政壓力,更加信重楊國忠。天寶十一載(752),楊國忠誣陷李林甫謀反,李林甫一氣之下于當年十一月病死。
玄宗對楊貴妃家族寵幸無比,每年十月赴華清宮時,“國忠姊妹五家扈從;每家為一隊,著一色衣;五家合隊,照映如百花之煥發(fā)”(《舊唐書·楊貴妃傳》)。天寶十二載(753)上巳節(jié),楊國忠家族集體春游長安曲江,杜甫作《麗人行》嘲諷道“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tài)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就中云幕椒房親,賜名大國虢與秦……炙手可熱勢絕倫,慎莫近前丞相嗔!”
天寶晚期,負責劍南軍務的楊國忠為邀邊功,與南詔失和,唐軍屢屢敗北,玄宗“大募兩京及河南、北兵以擊南詔”。李白《古風(其三十四)》抨擊道,“羽檄如流星,虎符合專城……渡瀘及五月,將赴云南征”。
楊國忠抓人充軍時,“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聲振野”(《資治通鑒》卷216),杜甫《兵車行》云,“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云霄”。白居易《新豐折臂翁》亦言,“無何天寶大征兵,戶有三丁點一丁。點得驅將何處去,五月萬里云南行……村南村北哭聲哀,兒別爺娘夫別妻……天寶宰相楊國忠,欲求恩幸立邊功”。
云南戰(zhàn)爭失敗造成的動蕩,只是天寶晚期唐朝總體危機的局部縮影。從武德元年(618)開國,到天寶晚期,唐朝已立國近140年,李白以詩人特有的政治敏感,在《古風(其四十六)》展現出盛世中充斥衰朽的殘酷畫卷。
開篇“一百四十年,國容何赫然;隱隱五鳳樓,峨峨橫三川;王侯象星月,賓客如云煙”,氣魄宏大,囊括唐朝從貞觀之治到開天盛世的赫然國勢;“斗雞金宮里,蹴鞠瑤臺邊;舉動搖白日,指揮回青天”,則從昔日輝煌轉向今日衰朽;“當涂何翕忽,失路長棄捐”,指出當朝權貴腐朽沒落,將國運斷送;詩人悲憤至極,徒羨“獨有揚執(zhí)戟,閉關草《太玄》”,效仿?lián)P雄閉關寫《太玄》,不問世事。
世事不論詩人問與不問,依然朝著走向深淵發(fā)展,而玄宗依然沉浸在開天盛世的余暉虛幻中。天寶十三載(754)六七月間,玄宗對高力士言道,“朕今老矣,朝事付之宰相,邊事付之諸將,夫復何憂”。洞曉實情的高力士毫不客氣地反駁,“臣聞云南數喪師,又邊將擁兵太盛,陛下將何以制之……一旦禍發(fā),不可復救,何得謂無憂也”(《資治通鑒》卷217)。
高力士之言,玄宗并非置若罔聞;高力士指出的危局,玄宗亦表示“朕徐思之”。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矛盾長期積累,天下已是危如累卵,尤以安祿山尾大不掉為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