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張九齡被罷相
張九齡被玄宗贊為“文場之元帥”,文學(xué)詩詞極佳,尤以《望月懷遠》中“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最為世人稱道。李林甫是唐高祖李淵堂弟長平王李叔良曾孫,按輩分是玄宗叔叔。開元二十一年(733)十二月,張九齡拜相,并于第二年五月升任中書令執(zhí)掌朝政。同一天,李林甫也以禮部尚書的身份進入宰相班子。“文學(xué)”“吏治”之爭,正是在他們手上達到頂峰。
擔(dān)任首輔后,張九齡專意提拔“文學(xué)”之士的用人原則,屢屢引起玄宗不滿。開元二十四年(736)十一月,玄宗意欲提拔政績卓著的朔方(今寧夏靈武市一帶)節(jié)度使牛仙客升任六部尚書。張九齡反對,認為牛仙客“目不知書”;李林甫則提出“茍有才識,何必辭學(xué)”。十一月二十三,玄宗采納李林甫意見,雖沒有升牛仙客為尚書,但封爵為隴西郡公。
張九齡因此事心生退意,寫下《歸燕詩》,“海燕雖微眇”,用海燕“微眇”隱寓自己出身微賤,不比李林甫天潢貴胄;“乘春亦暫來”,說自己在圣明時代暫且來朝做官,如燕子春來秋去,不會久留;“豈知泥滓賤,只見玉堂開;繡戶時雙入,華堂日幾回”,比喻自己在相位日夜操勞;“無心與物競,鷹隼莫相猜”,則是告諸李林甫等“鷹隼”,自己無心爭權(quán)奪利,切莫再來中傷攻訐,但這只是張九齡一廂情愿。
李林甫黨羽、戶部侍郎蕭炅的文字水平很差,曾當著張九齡心腹中書侍郎嚴挺之的面,把“伏臘”讀成“伏獵”。嚴挺之表示朝中不能有“伏獵”侍郎容身之處,張九齡遂把蕭炅貶為刺史,而李林甫托以他事誣告嚴挺之倚仗張九齡撐腰干預(yù)司法。玄宗大怒,在牛仙客事件僅過四天后將張九齡罷相,擢升李林甫為首輔宰相,牛仙客則任工部尚書并拜相。
在這次人事斗爭中,張九齡提出“文學(xué)”標準,李林甫提出“才識”原則,各執(zhí)一端,反映了當時官員尤其是“文學(xué)”派官員的素質(zhì)缺陷。
張說、張九齡雖是“文學(xué)”出身,但他們久經(jīng)考驗,擁有突出的經(jīng)世才能。張說出將入相,對政治軍事都很熟悉;張九齡“文學(xué)政事,咸有所稱”。但他們提拔的文士,起草詔書還算在行,理政能力比較缺乏。此時的唐朝,政事日益繁雜,邊境形勢日益嚴峻,玄宗迫切需要加強對全局的掌控,提高財政汲取能力,應(yīng)對周邊民族集體崛起的挑戰(zhàn)。“文學(xué)”派根本無力處理這些事務(wù),這是玄宗執(zhí)意提拔牛仙客、在用人上完全倒向“吏治”派的深刻原因。
被貶后,張九齡寫下十二首《感遇》組詩,明面詠物,實則吐露心境。其一用“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比喻賢人君子潔身自好,進德修業(yè)只是盡人臣本分,非求富貴利達;其四用“孤鴻海上來,池潢不敢顧;側(cè)見雙翠鳥,巢在三珠樹”,以孤鴻自況,以雙翠鳥喻李林甫、牛仙客,“側(cè)見”一詞頗顯二人氣焰熏天,令人側(cè)目。
開元二十八年(740)春,張九齡去世,“文學(xué)”派徹底失勢。李林甫“條理眾務(wù),增修綱紀”,幫助玄宗繼續(xù)構(gòu)建集權(quán)型政治體制,同時大刀闊斧改革經(jīng)濟、軍事、法律制度,助推開天盛世最終形成。
但“吏治”派推行改革只從一隅一處著眼,不如“文學(xué)”派善于從全局著眼,導(dǎo)致節(jié)度使制度等改革走過了頭。而且“吏治”派一切唯玄宗旨意是從,從不敢抗拒李林甫任何指示,不如“文學(xué)”派大臣敢于直言極諫。以致玄宗全面起用“吏治”派后,改變了和宰相共商國是的集體決策方式,遇到問題就任命官員組建單獨辦事機構(gòu),越過宰相直接對玄宗或李林甫負責(zé),權(quán)力完全集中到二人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