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火車站,落網
他們先在澳門住了三天,“沒去過澳門”的老林居然知道這里有個“五洲酒店”,他們就下榻在這里。老林每天都很忙,買了滿滿幾包東西,胳膊上就戴了四塊手表,似乎對拱北海關的嚴格檢查毫不在乎。林坤榮的疑慮更深了。
很多年以后,林坤榮在回憶錄中說:“這時我非常的矛盾,真想借故不跟他進去,準備再將情況直接向上級匯報請示再說。后來經過認真考慮,認為自己擅自這樣做不妥當,會使組織領導以為自己真的害怕心寒,沒有勇氣跨過拱北橋,甚至還有可能認為自己臨陣脫逃,企圖當逃兵,那不是更糟了么?”
沒有退路的林坤榮,開始和老林闖關。
帶了那么多物品的老林,居然輕松過關,沒有一件東西被登記保管。自感像一個過河卒子的林坤榮,與他一同到了廣州。
這是1956年4月底的中國大陸。20多萬人3個月前剛剛在天安門前參加了社會主義改造勝利聯歡大會,全國大城市和50多個中等城市的公私合營已經全部完成。在農村,合作化運動正如火如荼進行。一年前已經開始全國城鄉(xiāng)的戶口登記工作,控制農民“盲目”流入城市的文件在1956年也已出臺。政治運動此起彼伏。
各自搭著三輪車一前一后到了廣州的旅社門口,老林改變原定各自辦理登記住宿的原則,幫林坤榮辦理了手續(xù)。林坤榮住在三樓,而老林則在樓下的一個獨立房間。
林坤榮開始懷疑,老林可能是共產黨預先安排打進臺灣在香港情報組織搞滲透反間的人。這個想法越來越堅定,他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處于被監(jiān)控狀態(tài),他試圖擺脫監(jiān)控,并將自身處于危險中的信號傳遞出去,同時向組織告白自己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
深思熟慮之后,他萌生了三個擺脫監(jiān)控的具體方案。第一個方案是,偷偷溜出廣州郊區(qū),找個地方晝伏夜行,逃回福建老家,先在親朋處躲藏,將情報通過海外關系傳送到臺灣或香港,再伺機逃回臺灣;或者,選擇第二個方案,設法逃到港澳邊界線,偷渡過去;最后一個方案是,設法擺脫老林,暗中購買火車票,公開搭車到上海,再設法回到福建老家,按第一方案運行。
回大陸探親的假期是兩個月,其中九天耗在了廣州。林坤榮察覺到逛街時有人跟蹤,他先后用鮮血做密寫劑寫了五封密信和密函,用毛筆和鋼筆寫不同的字體,寄給香港不同的地址。由于擔心信件全部被截獲,他在一塊白手帕上也涂寫了相同的密寫字跡:林O是匪諜,我們已上當,電臺勿運入,我被困羊城,誓為黨國成仁。切切切。BG×××寫。這個手帕準備送給香港一個朋友在廣州的姨媽,但終究不敢貿然去她家,手帕后來丟到了廁所里。
此時,林坤榮內心也已確信,這場情報戰(zhàn)的主戰(zhàn)場,必是廣州無疑。老林說去江西架電臺,只是一個幌子而已。
旅行社的女工開始和他搭訕,問他回哪里探親,還要在廣州住幾天。對他的監(jiān)控也越來越嚴密。有一天,一個男服務員還與兩個在其門口縫棉被的女服務員說,兩個企圖爆炸公園的美蔣特務分子,今天被逮住槍斃了。在對特務進行了輪番痛罵之后,一個女服務員又指著《南方日報》的報道說,另一個來到大陸后投案自首的特務很聰明,得到了共產黨的寬大處理。
在準備逃跑前,林坤榮準備了一包烈性毒藥,準備在情況危急時吞掉。在一次早餐過后,他搭了一輛三輪車,又中途下車,接連竄了幾個巷口,把第五封密信投寄到街邊的郵箱,然后繼續(xù)上車下車,到火車站買了一張第二天開往上海的車票,又以同樣的手法,趕回旅社。此時他的方案是,在去上海的沿途小站下車,晝伏夜行,趕往福建老家。
第二天中午,林坤榮故意將手提包放在賓館,三次換車趕往火車站。但在附近一個小吃店里,三男一女圍住了他。很客氣的一句“請你到我們那里談談”過后,他被架上一輛黑色汽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