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方史前文明在紋飾創(chuàng)作上有相似之處

　　東漢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記載：“玉，石之美者，有五德”。就自然材質(zhì)屬性而言，玉是一種特殊的石材，堅韌、美麗、有光澤。視覺上，玉石色澤豐富多變，通透清澈有光澤；聽覺上，敲擊時聲音脆甜、悅耳；觸覺上，溫潤清涼。先民用“玉”字給這種石頭進行新的登記，審美氣息躍然于紙上。

　　目前，良渚遺址出土的多為玉琮。在良渚文化西南邊的廣東石峽文化以及江蘇北部的花廳遺址等新石器時代遺存中也出土過玉琮，但數(shù)量等級與良渚文化不能相提并論。

　　良渚文化的玉琮，主體紋飾外多飾以卷云紋、弦紋、鳥紋等。研究認為，良渚早期遺址出土的玉琮紋飾簡單，而后慢慢煩瑣，到中后期逐漸簡化，標志著神權(quán)與皇權(quán)的分離。紋飾主要分為六型，即獸面紋型、神人紋型、“異眼”神人獸面紋型、“同眼”神人獸面紋型、簡化神獸紋型和神人獸面紋+鳥紋型。

　　2000年10月至2001年8月，186件瑪雅文物在中國巡展，有一件太陽神雕塑吸引了人們眼球。它出土于墨西哥坎佩切州的瓊烏武夫，高67厘米、寬79厘米、厚46厘米，是一個建筑構(gòu)件。螺旋形的眼睛，翅膀形的羽毛披飾，表明它是太陽神的象征。其中，雙手僵直拄在腿上的這種姿勢以及羽毛飾物，與良渚玉琮紋飾中神人獸面紋極其相似。

　　藝術(shù)無國界。東西方史前文明在紋飾的創(chuàng)作上，還是有諸多相似之處。

　　其一，夸張的描繪。玉琮上的神人獸面紋大多是管鉆眼或刻有橢圓形眼角，眼角內(nèi)或填刻紋飾，凸鼻，闊嘴，嘴內(nèi)或兩對獠牙外露。美洲人印第安人的圖騰面具也大都是重圈圓眼，且有小三角形的眼角，寬鼻，闊嘴，嘴內(nèi)兩排十八顆牙齒?？鋸埵址▌?chuàng)造能營造一種神秘變幻的氣氛，使人更易產(chǎn)生敬畏之心。

　　其二，神、人與獸混合作為創(chuàng)作的題材。良渚玉琮上的神人獸面紋便是神人與獸面的組合。

　　其三，敬畏太陽。良渚文化玉琮上神人獸面紋上的眼睛，大都以管鉆的手法來突出眼睛的部分，就是對神（太陽）的崇拜和敬畏。太陽神在埃及文明、蘇美爾文明中也有所體現(xiàn)。

　　可見，世界各地的先民們在藝術(shù)思維和創(chuàng)作手法上有很多相似之處。雖然不同文明發(fā)生發(fā)展之時，所處地域不同，種植作物差異很大，但由于史前文明所處時代生產(chǎn)力相對較低，人們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卻彼此相通。

　　于是，在神性和藝術(shù)價值的雙重作用下，良渚玉器承載了多重文化內(nèi)涵，首要的是祭祀。原始社會進行巫術(shù)活動，巫覡具備溝通神靈的能力，溝通所用的重要器物的載體就是玉器。于是，玉器有了新的身份——“玉神器”。

　　國家出現(xiàn)后，“玉神器”的身份轉(zhuǎn)變成為“王玉”，常被當作“禮器”用于帝王的祭祀活動?！吨芏Y》記載：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梢?，玉器在古代祭祀活動中占據(jù)重要地位，而且祭祀活動中使用的玉器種類豐富繁多。

　　它還是權(quán)力、等級、財富的象征。原始社會墓葬中，墓主人身份地位的尊卑貴賤通?？蓮碾S葬玉器的種類和數(shù)量來予以識別。國家出現(xiàn)后，對玉器的實用禮儀和配器進行嚴格規(guī)定，并寫入典章作為書面判斷，為的就是維護王朝禮制、避免混淆和逾越階級等級。

　　在藝術(shù)上，玉作為審美裝飾，很早就受到人們的賞愛。在中國古代文化里，“玉”字是形容美好的修飾詞。《禮記》里提到，“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無故，玉不離身”。清俞樾說：“古人之詞，凡甚美者則以玉言之?！渡袝分?lsquo;玉食’，《禮記》之‘玉女’，《儀禮》之‘玉帛’，皆是也。”

　　《國風》有言：“言念君子，溫其如玉。”于是，子貢問孔子：“敢問君子貴玉而賤珉者，何也？為玉寡而珉之多與？”孔子明確回答：非為珉之多，故賤之也；玉之寡，故貴之也。

　　在孔子看來，君子比德于玉焉：溫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智也；廉而不劌，義也；垂之如墜，禮也；叩之其聲清越以長，其終詘然，樂也；瑕不拼瑜，瑜不拼瑕，忠也；孚尹旁達，信也；氣如白虹，天也；精神見于山川，地也；圭璋特達，德也。天下莫不貴者，道也。

　　從子貢與孔子的這番對話可以看到，玉器的審美已經(jīng)內(nèi)化為中國人的道德標準，不僅是“君子佩玉”，而且是“君子如玉”。

　　總之，良渚的玉器由外及內(nèi)，啟蒙了儒家文化的人格審美，是中華文明的重要標志。

[ 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