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元好問將白樸從死神手中奪回
元代文學(xué)家、戲曲家白樸幼年遭逢兵荒馬亂的歲月。白家與元好問父子為世交,過從甚密。兩家子弟,常以詩文相往來。戰(zhàn)爭中,白樸母子相失,當(dāng)時元好問把他和他的姐姐收留下來,在亂兵和饑荒中救了他的性命。

白樸
白樸在《天籟集》原序中這樣寫道:“嘗罹疫,遺山晝夜抱持,凡六日,竟于臂上得汗而愈,蓋視親子弟不啻過之。讀書穎悟異常兒,日親炙遺山,警欬談笑,悉能默記。數(shù)年,寓齋北歸,以詩謝遺山云:‘顧我真成喪家狗,賴君曾護(hù)落巢兒。’”戰(zhàn)亂與瘟疫之中,是元好問忘我的堅持與悉心的照顧,將白樸從死神手中奪回,元好問無疑給了白樸第二次生命。
1232年,也就是金哀宗天興元年,在輸?shù)羧迳酱髴?zhàn)后,為了守住這最后的都城汴京,哀宗下令將城外的軍民、南渡的將士家屬以及附近城市的軍民全部遷入汴京。汴京人口一時暴漲,竟達(dá)二三百萬之多。“五月辛卯,大寒如冬”,與怪異的天氣一同降臨的,還有瘟疫。“民中燥熱者,多發(fā)熱、痰結(jié)、咳嗽”“其惡寒也,雖重衣下幕,逼近烈火,終不能御其寒”,而瘟疫蔓延的恐怖,更是無法想象:“向者壬辰改元,京師戒嚴(yán),迨三月下旬,受敵者凡半月。解圍之后,都人之不受病者,萬無一二。既病而死者,繼踵而不絕。……”無論是《金史》還是名醫(yī)李杲的《內(nèi)外傷辨惑論》等,都有大量筆墨記錄了這場致百萬人死亡的瘟疫。親歷瘟疫的元好問,也發(fā)出“蒼天無眼”之悲:“圍城十月鬼為鄰,異縣相逢白發(fā)新。恨我不如南去雁,羨君獨(dú)是北歸人。言詩匡鼎功名薄,去國虞翻骨相屯。老眼天公只如此,窮途無用說悲辛。”最難過的則是這年冬天,在慘烈的戰(zhàn)火與疫后的饑荒里,元好問看見的是山河歲月滿目瘡痍:“郁郁圍城度兩年,愁腸饑火日相煎。焦頭無客知移突,曳足何人與共船?白骨又多兵死鬼,青山元有地行仙。西南三月音書絕,落日孤云望眼穿。”
次年春,汴京城破。再一年春,金國滅亡。
長大成人后的白樸,因戰(zhàn)亂瘟疫中亡國奔命而留下深刻創(chuàng)痛,誓不仕元。潛心文學(xué),將元好問詞曲創(chuàng)作光大之外,再開文采戲劇之先河,成為“元曲四大家”之一。
于是,我們喜愛這樣的白樸,千般柔腸,跌宕而來:“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diǎn)飛鴻影下,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那么,我們也應(yīng)該喜愛這樣的白樸,憑吊故國山水,激揚(yáng)興嘆文章,感浮萍于亂世,憂民生之多艱?;赝覈儞Q,他義憤填膺:“行遍江南,算只有、青山留客。親友間、中年哀樂,幾回離別。棋罷不知人換世,兵余猶見川留血。嘆昔時、歌舞岳陽樓,繁華歇。寒日短,愁云結(jié)。幽故壘,空殘月。聽閣閻談笑,果誰雄杰。破枕才移孤館雨,扁舟又泛長江雪。要煙花、三月到揚(yáng)州,逢人說。”見有遺民墮落,他怒而起身:“樓船萬艘下,鐘阜一龍空。胭脂石井猶在,移出景陽宮?;ú輩菚r幽徑,禾黍陳家古殿,無復(fù)戍樓雄。更道子山賦,愁殺白頭翁。記當(dāng)年,南北恨,馬牛風(fēng)。降幡一片飛出,難與向來同。壁月瓊枝新恨,結(jié)綺臨春好夢,畢竟有時終。莫唱后庭曲,聲在淚痕中。”面對突來災(zāi)害,他心急如焚:“田家秋熟辦千倉。造物恨難量??上б淮ê淌?,不禁滿地暝蝗。委填溝壑,流離道路,老幼堪傷。安得長安毒手,變教四海金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