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向下生長的力量
今年5月，2018年大學生志愿服務(wù)西部計劃再次啟動，崔國煜回母校宣講。面對臺下的學弟學妹，他想起南開大學“知中國”的校訓。
“什么叫知中國？”這位“老志愿者”自問自答，“直到站在西部遼闊的土地上，親手抓起沙質(zhì)化嚴重的土壤，親眼看到孩子們純凈的眼神，親自處理一件件基礎(chǔ)工作時，你才會懂得什么是基層，什么是中國。”
2016年服務(wù)期滿，崔國煜回到母校繼續(xù)學業(yè)。一年后，當他再次看到西部計劃招募公告時，說服家人和女友，重返西藏。
當時正值西藏自治區(qū)財政廳制定財政部門司法體制改革配套政策，“財政學”科班出身、有著專業(yè)理論儲備的崔國煜被分配進財政廳。
此前，西藏各縣（區(qū)）的轉(zhuǎn)移支付資金分配主要依據(jù)“往年經(jīng)驗”，分配過程主觀因素較大。崔國煜參考其他省份經(jīng)驗，協(xié)助制定了一套新的轉(zhuǎn)移支付資金管理辦法，使得西藏每年近10億元的轉(zhuǎn)移支付資金得到更科學合理的分配。這個年輕人第一次感受到“學以致用”的樂趣，覺得自己能在一線工作中產(chǎn)生價值。
這不只是崔國煜一人的感受。2003年，共青團中央、教育部、財政部、人社部四部委聯(lián)合實施大學生志愿服務(wù)西部計劃。15年來，共計27萬多名高校畢業(yè)生參與西部計劃，在全國22個?。▍^(qū)、市）的2100多個縣（市、區(qū)、旗）開展志愿服務(wù)。西部計劃也成為青年讀懂中國、了解西部的一所“學校”。
15年來，在西藏財政廳工作的趙艷斌接觸過一批又一批西部計劃志愿者。在他看來，西部很多基層單位工作任務(wù)重、人員配備少，志愿者的到來補充了工作力量。這些充滿理想、知識豐富的年輕人，在不斷為西部注入新鮮血液的同時，了解了基層，愛上了西部。
在共青團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團中央再次向廣大青年發(fā)出號召“不怕到條件艱苦的地方摸爬滾打，甘于到祖國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拼搏建功”。
崔國煜把這段話聽了3遍，在他心里，西部計劃志愿者就是這份擔當?shù)嫩`行者。15年來，27萬青年“到西部去，到基層去，到祖國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扎進泥土里尋找向下生長的力量。而西部這片廣闊天地，也讓來到這里的年輕人找到了舞臺。
孟德寧大學畢業(yè)后，抱著“到西藏看看”的心態(tài)，加入了西部計劃。這個學習舞蹈專業(yè)的小伙子被分配到特殊教育學校，教聽力障礙學生跳舞。起初，他還有些“不樂意”。學生聽不到節(jié)拍，他只能一直舉著雙手比劃，用新學的手語來解釋音樂表達的情感。每一次上課，雙手都要舉好幾個小時。
學生的舞蹈在孟德寧的手語中漸入佳境。這個年輕人嘗試帶著他們參加比賽，登上拉薩、重慶、北京的舞臺。在全國第九屆殘疾人文藝匯演西部賽區(qū)比賽中，他們獲得了舞蹈類一等獎?？吹阶约旱膶W生在舞臺上閃閃發(fā)光的樣子，孟德寧決心為這些“無聲的舞者”找到更大的舞臺，他向西藏殘聯(lián)建議創(chuàng)辦西藏地區(qū)殘疾人藝術(shù)團。
今年秋天，孟德寧服務(wù)期滿。他曾無數(shù)次想象過自己回到家鄉(xiāng)的樣子，也許會成為某個舞蹈團的普通舞者，或者辦一個舞蹈培訓班，但那都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比起大城市擁擠的街道，孟德寧覺得自己更喜歡西藏純凈的空氣和一杯甜茶就能成為朋友的純粹。
幾天前，孟德寧遞交了留藏申請。在西部這片土地上，他也為自己找到了更廣闊的舞臺。
青春與西部一同成長
崔國煜的電腦里保存著他在西藏拍攝的幾千張照片，有白天和夜晚的布達拉宮，有高原和雪山，最多的還是達孜小學的孩子。其中一個藏族小男孩，眼睛又大又亮，如同納木措夜晚的星。
崔國煜服務(wù)期滿回到南開大學后，這個叫土旦次仁的小男孩發(fā)微信給他，帶一鼻子哭腔，想念老師到“比生病了還難受”。崔國煜安慰他，很快就會有一批新的支教老師。
事實上，15年來，西部計劃如同一場龐大的青春接力賽，數(shù)以萬計的年輕人加入其中。他們參與改變西部，也不斷被西部改變。
2003年，一個名叫徐本禹的大學畢業(yè)生放棄了讀研的機會，來到貴州支教。他在破敗的茅草屋里給孩子上課，跋涉泥濘的山路去家訪，在水、電、路“三不通”的山村，為孩子們帶去知識的火光。那年夏天，6000名大學畢業(yè)生匯聚在西部，這是西部計劃志愿者第一次“出征”。
一年后，這位志愿者被評為“感動中國”年度人物，極度貧困的村莊和不計回報的奉獻構(gòu)成了人們對西部計劃的第一印象，也讓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將目光投向了那些山里娃。
15年過去了，徐本禹的身影背后，也拉出了長長的隊伍。當年的學生康勝美大學畢業(yè)后，悄悄回到大山，也成了一名支教老師。徐本禹的母校華中農(nóng)業(yè)大學成立“本禹志愿服務(wù)隊”，一大批青年踏上他曾走過的那條路。
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給這支服務(wù)隊回信表示，“歷史和現(xiàn)實都告訴我們，青年一代有理想、有擔當，國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
當志愿者致力于服務(wù)西部、改變西部時，這里也影響和滋養(yǎng)了一批批“新西部人”，許多志愿者選擇留在了西部，把那里當作第二故鄉(xiāng)。
自2014年8月實施西藏專項以來，共計6000名志愿者進藏服務(wù)，1800余名志愿者選擇留藏就業(yè)。一位留藏志愿者說，這不只是情懷，也不只是奉獻，而是見過最烈的太陽、最勁的風，體驗過流離的生活、辛苦的工作，以后見再大的風浪也不驚不怵。
廣東女孩邵書琴自小生活在環(huán)境優(yōu)渥的大城市，2013年，她參加西部計劃，到新疆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第三師托云牧場服務(wù)。一年服務(wù)期滿后，因為“被基層百姓需要的感覺”，她申請扎根邊疆。新疆的氣候與廣東完全不同，這個南方姑娘卻很快適應了，跑步、打球、跳舞，身體越來越健壯，甚至還學會了做饅頭、搟面條。自2003年西部計劃啟動至今，共有1.8萬余名志愿者奔赴新疆，服務(wù)期滿后，近一半人像邵書琴一樣選擇留疆就業(yè)。
如今，越來越多的大學生志愿者通過西部計劃扎根基層建功立業(yè)。“為什么要留在西部”是他們常聽到的問題。而這群有著共同精神氣質(zhì)的年輕人，總能給出相似的回答：“因為一種被需要的感覺，因為在這片土地上邂逅了愛情，因為體會到盡己所能為當?shù)匕傩兆鲂嵤碌男腋８?rdquo;，也因為“祖國需要處，皆是我故鄉(xiāng)”的豪情。
在他們的青春灌溉下的西部，也早已不再是徐本禹們第一次見到的西部，他們種下的“小樹苗”已經(jīng)綠樹成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