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區(qū)的環(huán)境讓人想起80年代
當(dāng)父母終于跟我走進(jìn)那堆著雜物的單元門,踏上印著“疏通下水道”小廣告的走廊時,一句似曾相識的話從我媽嘴里冒了出來:“這房子怎么那么像你小時候咱住的家屬樓?”
“啥?總比那兒要好吧?”我努力回憶了一下3歲時貧困局促的生活,忍不住開嗓。
沒人答我,樓道里一片寂靜。
一
這是一樁我到現(xiàn)在都想不明白的事兒:我們家生活在中國最富裕的省份,GDP非常高的城市,家長是醫(yī)生,我畢業(yè)后找工作又遇到了幾乎最好的選擇,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運氣爆棚。
為啥最后卻把日子過得像坐上時光機,回到20年前的樣子似的?
尤其在房子這個事情上,就更明顯了。
春節(jié)總是一年中最適合交流攀比的時節(jié)。一年沒見面的親戚們歡聚一堂,亮出該亮的,藏起掃興的。比如我爸,就喜歡揪著我去親戚面前露臉,并伴隨一串爽朗大笑:“2015年我最高興的兩件事,一個,女兒結(jié)婚了;還有一個,沒進(jìn)股市。哈哈哈……”
這么喜氣洋洋,決計看不出來,當(dāng)他和我媽第一次站在那套用炒股的錢換來的小房子里時,兩個人不約而同陷入沉默。大熱的天,屋子里分明有陣陣寒氣。
千里赴帝都,變成了時光倒流20年。
這時候才恨這屋子沒有第二個房間,沒法假模假式地引導(dǎo)他們說“來這兒看看,去那兒看看”。四個人,在唯一的一間屋里一站,面對著一排淡綠色的金屬窗,陷入沉默。
良久,父親突然呼出一口大氣:“蠻好蠻好,等明年這個時候再來看,房子裝修好,一定就好看了。”
呵呵。
不同于我爸,在南京生活的二阿姨就喜歡聊房價。去年她女兒也結(jié)了婚,在老家人眼里,那小兩居只能算是“丁點大”,但人家的房是在南京河西新城的新小區(qū)里,買的時候價格還算便宜,去年則漲了一大截,讓二阿姨頗有種平白無故口袋里被多塞了100萬元的喜悅感。
“琦琦,澳大利亞的房價是多少,跟南京比怎么樣?”她問三阿姨的女兒。表妹在澳大利亞昆士蘭州首府布里斯班讀書,課余在一家房產(chǎn)中介打工。
“我賣的那房嗎?60多平方米的一居室,250萬元人民幣左右吧。”
那還是澳大利亞的房比較貴。二阿姨悵然若失,一邊嘀咕著“人家那是套內(nèi)面積,算上公攤還是合算的”,一邊轉(zhuǎn)頭指著我說,“要說房價啊還是北京貴,你們那個一居室,也花了快兩百萬是不是?多大呀?”
我腦子一抽,想起了房本上寫著的套內(nèi)面積。
“二十多平方米。”直接脫口而出。
“???!”
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么有意思的畫面,一瞬間,眼前的一排人,嘴型齊刷刷變成了一排大寫的“O”。
“到底是北京啊”,最初的驚訝過后,桌上不知誰作了總結(jié)。在我家一年一度的新年吹牛會上,帝都就這樣完勝布里斯班。
怎么也是首都啊,我心里想著,當(dāng)然得比他們貴。
這種信心還是在我去翻三表妹的賣房朋友圈時受到了打擊:首先映入眼簾的,赫然是房間外一個湛藍(lán)的無邊泳池。
在北京賣房中介的軟件里翻二手房翻了大半年,這樣的色彩真是沒見過呢。
“臻美河景現(xiàn)房,離CBD 6公里,位于昆士蘭州居民收入最高地區(qū),其完備基礎(chǔ)設(shè)施、怡人自然美景、大型購物中心以及便利交通,超級吸引投資與自住”,在精美的公寓照片下邊,房產(chǎn)介紹寫著,“精裝房,室內(nèi)采用智能化家居管理系統(tǒng),廚具世界品牌Miele,樓頂設(shè)有透明外壁泳池,豪華公寓飽覽美景……”
那一刻,在新裝修的歪門斜窗管子多、樓板踩上去空落落的80年代老式公房里住了快一個月的我,實在不知道說啥好,竟然就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