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每年進出月港的大型商船,多時二百余艘,少則六七十,一些歐洲商船穿梭其間,使港內更加繁忙。商船大則三四丈寬,十余丈長,載重200—800噸,船員六七十人,相當于一支700只駱駝的商隊。商船于每年風汛期出發(fā),次年或第三年乘南風歸航,九十月間修理,做再次遠航的準備。
這些船的主人稱“舶主”,“舶主”動輒擁船十余艘,而一般海商只能依附他們出海。在漫長的航海生涯中,月港商船建立了一系列相應嚴密的組織系統(tǒng),除舶主外,設財副、總管、直庫、阿班、頭碇、二碇、大繚、二繚、舵工、火長和一般水手,而一艘這樣的商船,一般要吸附百十計的散商或雇員,分工精細如同近代商業(yè)會社。
隨著月港商船穿梭外洋,漳州地區(qū)進入了資本主義的萌芽階段。月港繁榮時,來自天南地北的上百種商品,包括海外的香料、珠寶、皮貨、礦產,源源不斷地運抵港口,等待聚散。十三行擁擠著各國商人,通事和牙商,成為最忙碌的一群人,“番銀”被視作當?shù)赜餐ㄘ洝?/P>
如今,月港碼頭風華不再,昔日千桅支集的盛況,早已消逝在大海浩渺的煙波里,只有九龍江的潮汐,日復一日拍打著七個古碼頭堅硬的壘石,似乎還帶著深邃的回響,而那依然守候著歸帆的廟宇里的香煙,穿透了數(shù)個世紀的霧障,芬芳依舊。
當閩南的月光,照耀著帆巷,那個世紀前全球一體化的“窗口”依然充滿著暖意;一樣的日光照耀著餉館碼頭——月港黃金歲月的見證。
當督餉館的稅務官所向泊岸的商船征收稅銀時,他們大約沒有意識到,他們正經歷著中國海外貿易史上關稅制度的一項劃時代變革,督餉館制定的各項關稅制度,最終成為中國近代關稅制度的雛形,為廈門海關的設置開了先河,它直接影響了廣州進出口關稅征收模式。
航海業(yè)的發(fā)展給城市帶來的機會是顯而易見的,當時,一個叫徐燉的人給自己的朋友描繪了這樣的情景:“物貨通行旅,資財聚富商;雕鏤犀角巧,磨洗象牙光;棕賣異邦竹,檀燒異域香;燕窩如雪白,蜂蠟用花黃;處處園栽橘,家家煮蔗糖?!迸c此同時,臨近的漳州府城百工鱗集,機杼爐錘交響。甘蔗、煙草、花生、甘薯都是在這時期進入月港百姓的日常生活。
聚散無常的財富傳奇
在國際市場上蒙著神秘面紗達400年之久的“克拉克瓷”,也是在這時候從漳州的深山茂林,經由月港最終成為歐洲上流社會對遙遠的東方之國的最初想象。
1602年,也就是天主教進入漳州第二年,荷蘭東印度公司俘獲一艘裝有10萬件中國青花瓷的葡萄牙商船“克拉克號”,在次年阿姆斯特丹拍賣會上,這批青花瓷成了法國亨利四世、英王詹姆斯一世及歐洲權貴競相追逐的目標。由于產地不明,這批構圖對稱、風格寫意的青花瓷被命名為“克拉克瓷”,葡萄牙、荷蘭、德國、英國、波斯紛紛仿制這種產品。今天,在世界各地沉船考古挖掘中仍然有大量歷史遺存。20世紀90年代,“克拉克瓷”最終被證實為世界十大名瓷之一的“漳瓷”。
平和中山公園,臨江的兩棵古榕指示著舊日的碼頭,這里的水連著花山溪,當年的窯口就在花山溪支流兩岸。按國外訂單制作的青花就在那兒裝船,順江流而下直達月港。那兩棵古榕不遠,是平和縣博物館,上萬件“克拉克瓷”殘片數(shù)百年后收藏在那兒。
如今,平和南勝、華安東溪那些星星點點隱藏在深山茂林間的古老窯址,依然讓人聯(lián)想起許多年前晝夜不停地趕制外銷瓷的熊熊爐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