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翻閱《弘一法師年譜》《閩南十年之夢影》等文獻進行詳細考證后,龔潔認為,這是弘一法師結束鼓浪嶼日光巖寺閉關,返回南普陀閩南佛學院小樓居住時,接待來訪者送出的一幅親自刺血寫成的結緣鏡心,是迄今為止他見到的惟一一幅刺血鏡心,極為珍貴。
至于這幅刺血鏡心是送給誰的,龔潔告訴記者,那位藏友并不清楚該藏品的來源。而據龔潔推測,應該是弘一法師送給當時廈大一位教授的。
注:鏡心也稱托片,是托一層宣紙于畫后。其形式橫、豎皆可,是一種簡易的裝裱形式。
龔潔講述弘一法師刺血鏡心誕生的背景和心境:
鏡心落款“無說”系大師取名自嘲
這幅刺血鏡心誕生在什么樣的時代背景下,它又能告訴我們些什么?龔老為記者娓娓道來。
選擇日光巖寺靜修閉關
1935年,弘一法師56歲,這是他到閩南云游、講律、講經的第七個年頭。七年里,他做了許多事情,身心疲憊,想找一處清凈的地方靜修閉關三年,完成自己研究日本律宗、編輯佛刊、編定年譜和抄寫經卷以存后世的宏愿。
“他感到這個清凈的地方以鼓浪嶼日光巖寺為最佳選擇。”龔潔講述,鼓浪嶼四周皆海,與廈門島隔鷺江相望,與同安、海澄有西海之隔,日光巖寺又在鼓浪嶼最高峰隙,訪客多有不便,可以靜心在此研修佛學,抄寫經卷,編撰刊物。于是,在廈門萬壽寺撰寫《凈宗問辨》,在泉州開元寺講授《一夢漫言》,在凈峰寺講授《律宗要略》后,弘一法師于1936年5月渡海來到鼓浪嶼日光巖寺,開始靜修閉關做學問。
可是,當弘一法師住下后,發(fā)現日光巖寺的環(huán)境并不比閩南佛學院小樓優(yōu)越。小木屋下廚子的說話聲、早晨的洗菜聲炒菜聲吵得心煩,還有隔壁冒出的濃煙使大師“蒙薰”。但大師并不以為意,他總是待那些聲音安靜后,濃煙散盡后,開始認真治學,一絲不茍地研究校點日本律宗,撰寫傳記,抄寫經卷。
郁達夫曾專程前來拜謁
1936年12月,南普陀廣洽法師、《星光日報》記者趙家欣,陪同作家郁達夫專程拜謁弘一法師。郁達夫仰慕弘一法師已久,來到廈門,希望能進謁見教。三人來到日光巖寺弘一閉關處,因大師處于靜修狀態(tài),再加上其對郁達夫了解不多,只是拱手致意,合十問訊,說話極少,贈幾本佛書后就結束了接見。
而郁達夫卻處于激情亢奮之中,賦詩記述這次難得的接見。詩曰:“不似西冷遇駱丞,南來有意訪高僧。遠公說法無多語,六祖?zhèn)髡嬷灰粺?hellip;…”敬仰之情,躍然詩行間!
郁達夫來訪以后,弘一法師感到靜修氛圍不再,加上《東瀛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通釋》已校點完成,《南山年譜》《靈芝年譜》已經編完,《草庵記》《奇僧法空禪師傳》已完成,《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阿彌陀經》《藥師本愿功德經》也抄寫完畢,轉眼間其閉關日光巖寺已經8個月,于是,1937年1月毅然提前結束閉關,返回南普陀閩南佛學院小樓居住,而后就有了這幅刺血鏡心,結緣來訪者。
自稱“無說”以自嘲
1937年,弘一法師58歲,正月初一開始在南普陀寺講《隨機羯磨》,聽者十余人。至十二日,講完《羯磨集法緣戒篇》《諸界結解篇》后,應煙水庵主之請,為書明石屋珙《山居詩》一聯(lián)以贈。但心緒不佳,諸事繁忙,托辭謝客。二月二十六日,在閩南佛學院養(yǎng)正院講《閩南十年之夢影》。三月為廈門市第一屆運動會寫會歌,五月赴山東青島講律。
弘一法師在養(yǎng)心院講《閩南十年之夢影》時說:已在閩南十年,如夢如影,我的性情是很特別的,我只希望我的事情失敗,因為失敗、不完滿,才常常發(fā)大慚愧,能曉得自己德行欠缺,自己修養(yǎng)不足,才可努力用功,努力改過遷善?;叵胛以谶@十年之中,在閩南所做的事情,成功的都是很少很少,殘缺破碎的居其大半。所以我常常反省,覺得自己的德行實在十分欠缺,因此,近來我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二一老人”,可算是長居閩南十年最好的紀念。
何謂“二一”?弘一說:一句是“一事無成人漸老”(源自白居易詩“一事無成百不堪”),另一句是清初吳梅村臨終絕命詞:“一錢不值何消說”。兩句皆“一”字起筆,合成為“二一老人”。這是弘一法師自嘲“十年來在閩南所事不完滿的,也不求完滿”,系自愧之辭。
從此回望鏡心落款“無說”之名的用意就很清楚了。弘一法師以“無”字起筆的名字大約有十一個,如無有、無得、無依、無住、無作、無說等,這可從“二一老人”里得到啟示,有“自嘲”“自愧”的意思!
不懼日寇吟詩抒胸臆
弘一閉關日光巖寺,住持傳貫法師侍奉在側,著有《隨侍音公日記》。1938年3月22日,弘一法師由嚴笑堂迎至鼓浪嶼了閑別墅講經。這時候,日寇侵占金門,其艦隊進逼廈門,形勢緊張,傳貫法師持紅菊進謁,勸大師暫避。弘一法師接過紅菊,即吟一詩:“亭亭菊一枝,高枝矗勁節(jié)。云何色殷紅?殉教應流血!”足見大師的愛國之情是多么強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