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民的力量
“公主殿下:請饒恕臣今日又不辭而別,殿下尚在襁褓,未成滿月,臣本不應(yīng)早早辭別……”
這是年輕父親寫給女兒的“請罪書”。那年,貴州遵義市匯川區(qū)農(nóng)業(yè)農(nóng)村局的余永流辭別家中尚未滿月的小女,下鄉(xiāng)扶貧。
2015年至今,300多萬名像余永流一樣的第一書記、駐村干部們,暫別年幼的兒女、摯愛的伴侶、年邁的父母,懷抱著改變貧困群眾命運的滿腔豪情,走進祖國各地的深溝巨壑,向貧困發(fā)起沖鋒。
安徽金寨縣中醫(yī)院派駐大灣村第一書記余靜,是一個在縣城工作的“80后”女子。
既然來扶貧,就要干出扶貧的樣子!

在安徽省金寨縣大灣村,大灣村黨總支第一書記、駐村扶貧工作隊隊長余靜(左)和村民交流(2020年3月19日攝)。大灣村曾是金寨縣71個重點貧困村之一,在余靜和村民們的努力下,該村在2018年成功實現(xiàn)脫貧出列。新華社記者 周牧 攝
余靜用大半年時間翻山越嶺,基本搞清楚每一戶貧困對象致貧的原因。喪失勞動能力的,申請入股光伏發(fā)電參與分紅;年紀較大干不了重活的,提供輔助性公益崗位;年紀較輕缺資金技術(shù)的,幫助申請小額貸款和技術(shù)輔導(dǎo)……
遍布全國各地的300多萬第一書記、駐村干部以及廣大鄉(xiāng)村干部,正如長征中的紅軍戰(zhàn)士,不僅讓貧困地區(qū)變了樣,更播撒下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火種。
甘肅和青海交界處,有一系列山峰綿延50公里,傳說是女媧堆積石頭而成,大禹曾在這里治水,人們稱之“積石山”。這也是青藏高原過渡到黃土高原的標志性山脈。
山兩側(cè),一邊是甘肅積石山,一邊是青海循化,兩個縣居住著人口約2萬和10.1萬的少小民族——保安族、撒拉族。
2020年8月,循化縣下拉邊村農(nóng)民韓尕玉蘭為給兒子張羅娶媳婦,從長期工作的浙江杭州拉面館返鄉(xiāng),人生中第一次坐飛機。
“感覺就是一個字:快!”在自家敞亮的房子前,韓尕玉蘭談起這次行程難掩興奮。
韓尕玉蘭兒子是聾啞人,全家靠打零工維生,在脫貧攻堅啟動之初,就被納入建檔立卡貧困戶重點幫扶。
“感謝黨的好政策,我把政府資助到戶產(chǎn)業(yè)資金入股了妹妹的拉面館,全家也都在拉面館打工?,F(xiàn)在,終于攢夠給兒子娶媳婦的錢了!”韓尕玉蘭說。
像韓尕玉蘭這樣從循化縣走出去靠拉面謀生的有4萬多人,開的7000多家拉面館遍布全國。
隔河相望的保安族,發(fā)展“腰刀”產(chǎn)業(yè),帶動一批貧困戶脫貧。
小特色,大產(chǎn)業(yè)。當我們把目光擴展到全國,“核桃村”“洋芋村”“小吃村”“電商村”“網(wǎng)紅村”……遍布全國、星星點點的特色鄉(xiāng)村,為脫貧攻堅中的山鄉(xiāng)巨變寫下鮮明的時代注腳。
貧困,絕不是宿命。湖南長沙“90后”苗族姑娘楊淑亭因意外車禍導(dǎo)致高位截癱,她不認命不服輸,坐著輪椅開啟創(chuàng)業(yè)之路,帶動數(shù)百家貧困戶脫貧;陜西扶風縣吳家村村民王喜玲不幸遭遇喪夫之痛,倔強的她頑強拼搏、自強自立,幾年后成為扶風縣第一個主動退出貧困戶的人……
自強不息、奮斗脫貧的精氣神,在廣闊的神州大地充盈激蕩。
一些一度離開家鄉(xiāng)的農(nóng)家子弟,也被熱潮感召,毅然返回故土、建設(shè)家園。
走出過大山的安徽黟縣塘田村老兵黃忠誠,退伍后操持木材生意,小日子一度紅紅火火。但他始終放心不下村里,回到家鄉(xiāng)任職村委會主任,“我要幫鄉(xiāng)親們一起脫貧致富!”
塘田村地處皖南山區(qū),茶葉資源豐富,但一直賣不上價。他自掏腰包甚至貸款流轉(zhuǎn)土地、建廠房,發(fā)動村民入股茶葉專業(yè)合作社。沉寂已久的荒山,開始重煥生機。
2016年9月5日,黃忠誠兌現(xiàn)了組建合作社時對貧困戶的承諾,向貧困戶發(fā)放股金分紅。歡天喜地的日子里,他卻因積勞成疾突發(fā)腦溢血,猝然倒在了分紅現(xiàn)場……
這是一個令人悲痛的數(shù)字——8年多來,全國犧牲在脫貧攻堅戰(zhàn)場上的扶貧干部,共有1500多人。
交通事故、自然災(zāi)害、勞累過度、突發(fā)疾病……這恐怕是和平年代里,犧牲人數(shù)最多的一場“戰(zhàn)役”。

姜仕坤(左)在貴州晴隆縣長流鄉(xiāng)與村民交流(資料照片)。2016年4月12日,貴州黔西南州晴隆縣委書記姜仕坤倒在了脫貧攻堅的路上。新華社發(fā)
今天,當我們回望這場可歌可泣的偉大征程,永遠不能忘記這份長長的犧牲名單——

黃詩燕(中)在湖南炎陵縣農(nóng)村走訪(2018年4月17日攝)。黃詩燕,生前系湖南省株洲市政協(xié)副主席、炎陵縣委書記,2019年11月因公殉職,時年56歲。新華社發(fā)
姜仕坤、黃詩燕、蒙漢、澤小勇、黃文秀、余永流、青方華、藍標河、秦彥軍、張小娟、吳國良、吳應(yīng)譜、樊貞子……

這是黃文秀生前的工作照(資料照片)。新華社發(fā)
他們中,既有縣委書記、縣長,也有生于斯長于斯的鄉(xiāng)鎮(zhèn)干部、村干部,更有從四面八方趕來把他鄉(xiāng)當故鄉(xiāng)的第一書記、駐村工作隊隊員和扶貧志愿者等。

2018年4月,藍標河(左)走訪廣西融安縣同仕村貧困戶(資料照片)。2018年4月,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扶貧辦掛職融安縣委常委、副縣長的藍標河倒在了脫貧攻堅崗位上,年僅44歲。新華社發(fā)
2020年12月1日,在脫貧攻堅即將奏響凱歌之際,余永流積勞成疾,生命定格在33歲的年輪;在3天后的追悼會上,他不滿3歲的小女兒“公主殿下”,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這位“臣”已經(jīng)永遠不告而別……
同人民想在一起、干在一起,是共產(chǎn)黨人歷經(jīng)歲月砥礪,始終不變的初心。

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舟曲縣扶貧辦副主任張小娟(右二)在下鄉(xiāng)時向群眾了解情況(2018年4月攝)。2019年10月7日,時任縣扶貧辦副主任的張小娟在完成曲告納鎮(zhèn)上大年村脫貧攻堅縣級抽樣調(diào)查工作后,返程途中所乘車輛不慎墜江,因公殉職。新華社發(fā)
為了讓懸崖上的全國最后一個不通公路建制村通路,呼嘯轟鳴的直升機飛進了昔日靜謐的四川涼山阿布洛哈村,為筑路工人運來施工設(shè)備;
為了讓全國最后一個地級行政區(qū)域接入國家大電網(wǎng),施工人員頂著高寒缺氧的艱苦環(huán)境,背起氧氣瓶、吃著護心藥,在西藏阿里的高山之巔豎起塔架、架起線纜;
為了讓最后的“鍋底人群”與全國人民一道邁入小康,全體扶貧干部頂著世所罕見疫情沖擊的巨大壓力盡銳出戰(zhàn),將汗水灑遍每一條溝溝坎坎……

這是2020年11月29日在西藏阿里地區(qū)普蘭縣拍攝的西藏阿里與藏中電網(wǎng)聯(lián)網(wǎng)工程輸電鐵塔。新華社記者 詹彥 攝
偉大的脫貧攻堅實踐,激蕩著偉大的脫貧攻堅精神:那是不信東風喚不回的擔當精神,敢教日月?lián)Q新天的奮斗精神,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攻堅精神,丹心從來系家國的奉獻精神……
云南華坪縣,金沙江畔僻處一隅的小城。每一個來到華坪女子高級中學的人,無不被一段誓詞震撼——
“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我欲于群峰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寫下這句誓言的華坪女子高級中學校長張桂梅,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扶貧干部”。但她弱小的身軀,充滿了對貧困的睥睨、對命運的渴求。

張桂梅和學生們在一起(2020年9月5日攝)。2008年,張桂梅創(chuàng)辦了全國第一所免費女子高中——云南麗江華坪女子高級中學。12年來,已有1800多名大山女孩從這里考上大學。張桂梅被中宣部、教育部評為“全國教書育人楷模”。新華社發(fā)(陳欣波 攝)
這位63歲的校長,扎根邊疆教育一線40余年,在黨和政府以及社會各界的幫助下,推動創(chuàng)建了一所免費招收貧困女生的高中,至今已幫助1800多名女孩走出大山考入大學。張桂梅用愛心和智慧點亮萬千鄉(xiāng)村女孩的人生夢想,被孩子們親切地稱為“張媽媽”。
眾人拾柴,微光聚力。反貧困的史詩畫卷中,14億中國人都是張桂梅一樣的“編外”扶貧干部。
2020年夏夜,貴州海拔最高的村子——六盤水市海嘎村海嘎小學的操場上熱鬧非凡。11個大山里的孩子,穿著藍白相間的樸素校服,在這里完成人生中首場演唱會——“海嘎少年的夏天”。

“遇”樂隊吉他手李美銀(中)和鼓手羅麗欣(右)在“海嘎少年的夏天”音樂會上和新褲子樂隊一起演出(2020年8月19日攝)。當晚,在海拔2400米的貴州韭菜坪山腰上的六盤水市鐘山區(qū)大灣鎮(zhèn)海嘎小學,由海嘎小學的同學組成的“遇”樂隊、“未知少年”樂隊和頗受年輕人喜歡的搖滾樂隊新褲子樂隊一起演出了一場名為“海嘎少年的夏天”線上音樂會。新華社記者 劉續(xù) 攝
或許稚嫩、或許青澀,來自全國各地的人們依然滿懷欣喜地在屏幕的另一端為孩子們點贊、加油。在線觀看的觀眾,可以坐滿15個“鳥巢”。
十幾年前,這所因海拔高度被戲稱為貴州“最高學府”的小學,只有1個老師、兩個年級、8個學生,常年沒有畢業(yè)班。
當脫貧攻堅的春風吹進大山深處,當海嘎小學有了真正的樂器、有了完整的6個年級,當村里最后一批建檔立卡貧困戶全部脫貧,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純凈的歌聲中,孩子們的夢想在夜色中起舞,飛向璀璨的星空。這夢想不僅屬于曾經(jīng)貧困、如今無所畏懼的海嘎少年,更屬于無數(shù)用不懈奮斗創(chuàng)造時代奇跡的中華兒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