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說,在那個時代,只有最頂尖的巨星才能唱到紅館,唱到紅館還不算,還要比誰唱的場次更多。1985年,徐小鳳在紅館共開了18場演唱會,次年夏天,譚詠麟就連開了20場,到1987年底、1988年初,梅艷芳連開28場演唱會跨年。歌手們鉚足了勁兒,不停地刷新紀錄。
當時,李華是Beyond的助理。這支與紅館同年成立、在兩岸三地久負盛名的搖滾樂隊,直到1991年才第一次登上紅館。
在那場名為“生命接觸”的演唱會上,炫目的白色鐳射燈照在舞臺上,黃家駒、黃貫中、黃家強、葉世榮用一段合奏開始了演出。李華坐在一側,守著4個記分牌,偷偷給4個人的表演打分玩兒,誰彈錯一個音,就扣一分。
李華記得,唱《Amani》之前,黃家駒說,“雖然我們年紀小,但我們清楚這個世界發(fā)生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很多天災人禍,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因為人為而造成的。在這里希望大家同我們Beyond的想法都一樣,希望我們的明天會一天一天地邁向和平。”
受香港文化的影響,“紅館”的盛名也傳到了內地。1994年12月17日,竇唯、張楚、何勇和唐朝樂隊南下,在紅館獻出了一場里程碑式的演出。
那天,何勇穿著藍色?;晟馈淄馓?,一邊彈吉他,一邊唱了一首描寫北京生活的《鐘鼓樓》,旁邊彈三弦的是他的父親何玉生,吹笛子的是竇唯。臺下的觀眾們也跟著曲子,投入地打著節(jié)拍。直至今日,人們還會常?;匚镀疬@場表演。
“在香港,幾年來幾乎沒有一場演唱會像這樣瘋狂”,音樂制作人張培仁在后記中回憶,在那場三個半小時的演唱會中,全程陷入了不可思議的狀態(tài)。“紅館歷來嚴格的規(guī)定阻止不了上萬名決心要站起來的觀眾,他們用雙手和喉嚨舞動、嘶吼,他們用雙足頓地、跳躍,連向來見慣演出場面的媒體和保安人員也陷入了激動的情緒中。”
紅館見證了一代又一代新人的登場,也見證了舊人的告別。2003年11月6日,身患癌癥的梅艷芳在紅館舉辦“梅艷芳經(jīng)典金曲演唱會”,演唱會的末尾,她穿著一襲白色婚紗,對臺下的觀眾說,“我把自己嫁給音樂,嫁給你們”。
然后,《夕陽之歌》的旋律響起,她一邊唱,一邊小心翼翼地提著裙邊,緩緩步上鋪滿紅毯的階梯,不時轉身對觀眾揮手作別:“奔波中心灰意淡/路上紛擾波折再一彎/一天想/想到歸去但已晚……”這一幕,成為梅艷芳留給世人的最后影像。一個月后,她在香港病逝。
“讓擁有不同想法的人,在一個共同的社會中相處”
這些天,張詩穎偶爾會回味起在紅館演出時的感受。
2000年,張詩穎第一次登上紅館。當時,她在譚詠麟的餐廳駐唱,譚詠麟在紅館召開“魅力千禧演唱會”時,特意邀請她“來當嘉賓,唱一首歌”。
那個夜晚,張詩穎唱的是王菲的《夢中人》。她原本有些緊張,但站在舞臺中央的那一刻,她看見坐在前排的,大多數(shù)是以前在餐廳見過的面孔,便放松了下來,“那幾分鐘,真的就像發(fā)夢(做夢)一樣。”
開始專職做演唱會和音后,張詩穎越來越頻繁地站在紅館里,她不再緊張,學會了享受聚光燈和掌聲,也習慣了在每次演出后,和同事們在后臺煮火鍋、煎牛排。
她還記得,這么多年來,在紅館表演前的下午,常常會有一個老伯自己帶好麥克風、揚聲器,在紅館門口唱當晚演唱會的歌。她相信,等紅館再次開張了,這位老伯一定還會來。
李華也常常想起2003年舉辦的一場演唱會。那是SARS疫情緩解后,香港舉辦的第一場大型活動。
李華印象深刻,在萬人呼喊聲中,黃貫中、黃家強和葉世榮從三個不同的角落走向舞臺,一曲《海闊天空》把氣氛推向了高潮。“你能看到臺下的人都是興奮的、笑著的,在那一刻,大家都忘記了連日以來的陰霾”。
幾天前,李華開車經(jīng)過紅磡海底隧道,隧道上幾盞標志著可通行的綠色LED燈被破壞了,頭頂?shù)娜诵刑鞓騼蓚缺稽S色膠板封得死死的。馬路的左側,香港理工大學的磚紅色建筑被熏得烏黑。路的另一邊,紅館依舊在那里,沒有任何變化。
李華希望,春節(jié)過后,演藝行業(yè)再重新紅火起來。“像演唱會這種藝術形式,是一個能讓大家坐在一起的機會。我們可以去學習,怎樣讓擁有強烈的不同想法的人,在一個共同的社會中相處。”
現(xiàn)在,在紅館門口的告示欄里,三張劉德華的演唱會大幅海報格外顯眼。那是一幅五彩的劉德華抽象畫,畫上的他穿西裝、打領帶,望向前方,臉上帶著笑。去年11月8日,演唱會開票后幾小時內,門票全部售罄。
這12場演唱會計劃在今年2月份舉辦,如果不出意外,這將是去年11月17日“理大”風波后,紅館重新開業(yè)舉辦的第一場演唱會。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李華、羅天、王青、張詩穎、韓言均為化名。)
新京報記者 周小琪
【編輯:于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