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在 1979年8月25日鄧小平所致的悼詞中明確指出張聞天擔任“黨中央總書記”以后,又發(fā)生變化呢?這是因為,1982年從中央檔案館館藏檔案中發(fā)現(xiàn)了《(乙)遵義政治局擴大會議》這份文獻。經(jīng)考證,這份文獻出自陳云的手筆,在編入《遵義會議文獻》時,被定名為《遵義政治局擴大會議傳達提綱》。這份文獻有如下幾處記載與本文所討論的問題直接相關:其一,“毛澤東同志選為常委”;其二,“常委中再進行適當?shù)姆止ぁ保黄淙?,“擴大會完畢后中常委即分工,以澤東同志為恩來同志的軍事指揮上的幫助者”;其四,“在由遵義出發(fā)到威信的行軍中,常委分工上,決定以洛甫同志代替博古同志負總的責任”。據(jù)此可知,遵義會議沒有選舉總書記的議題;對領導集體的變動,主要是推舉毛澤東為常委,常委重新分工,以毛澤東幫助周恩來指揮軍事;張聞天接替博古的職務,是遵義會后常委再次分工來解決的。準確地說,他是接受了博古所擔負的“負總的責任”的職責。前引周恩來的回憶,其脈絡主干與此正好相合。2005年出版的《陳云文選》收入《關于紅軍長征和遵義會議情況的報告》一文,這是 1935年10月15日陳云在共產(chǎn)國際執(zhí)委會書記處會議上的報告,其中講到遵義會議建立了堅強的領導班子取代過去的領導人,撤換了“靠鉛筆指揮的戰(zhàn)略家”,推選毛澤東為常委,也沒有提到黨的主要負責人的職務交替,以及張聞天和其任職問題。
1936年7月初,共產(chǎn)國際執(zhí)委會總書記季米特洛夫在給斯大林的信中轉(zhuǎn)遞了中共中央書記處發(fā)自陜北瓦窯堡的信息,稱“書記有四位同志:洛甫、周恩來、博古和毛澤東”?!稄埪勌炷曜V》這樣記載:“常委:洛甫(書記)、恩來、博古、澤東四人。”同一電報,或因翻譯等原因,表述有所不同,但都沒有出現(xiàn)張聞天任“總書記”的記載。
1937年12月9日至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延安召開會議,經(jīng)增補,常委為九人:張聞天、毛澤東、王明、康生、陳云、周恩來、張國燾、博古、項英。王明、陳云、康生增補為書記處書記,決定實行集體領導并有分工,日常來往電報屬于黨的交張聞天,軍事的交毛澤東,統(tǒng)戰(zhàn)的交王明,王外出時交張聞天。張在常委中繼續(xù)居于領銜位置,在書記處中主持工作,在日常分工中則側(cè)重于黨務。但在為準備黨的七大而設立的由25人組成的準備委員會中,毛澤東位居第一,張聞天排名第六;準備委員會以毛澤東為主席;由五人組成的秘書處,毛澤東居首,張聞天則次之。
在張聞天的個人文獻中,倒的確也有“總書記”的說法,如1943年寫的《整風筆記》,寫到六屆六中全會時有“未把總書記一職讓掉”。但在講到遵義會議時,又說“當時政治局許多同志推舉我當書記”。
遵義會議后張聞天究竟任何職務的問題,恐怕還要討論一段時間,有待于新的原始史料作更有力的證明。根據(jù)目前所能看到的材料,我們只能說,張聞天在遵義會議后所擔任的職務是中央政治局常委、書記處書記,位置是在常委中負總責、主持書記處日常工作。所謂“習慣上也稱之為總書記”,是綜合兼顧的產(chǎn)物,是既鑒于張聞天居于抓總的位置,又顧及鄧小平代表中央所作的悼詞中有擔任“黨中央總書記”的說法。張聞天的這種境況倒也不是唯一,1927年八七會議到1928年中共六大之間,瞿秋白作為中央政治局常委,承擔了負總責的工作,也沒有總書記的職銜?,F(xiàn)在,我們辨明張聞天究竟是否出任過總書記,不過是局限在史實的層面說話。證明張聞天在當時沒有擔任總書記,并不會削弱他在那個歷史轉(zhuǎn)折時期的重要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