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根
像山東農村的很多孩子一樣,何立虎初中畢業(yè)后又在當?shù)乜h城念了三年職業(yè)中專。專業(yè)是機電,但他說實際上并沒有學到任何東西。
然后他跟著姐夫到北京打工。“開始跟他學做電梯維修和安裝,很累,收入很少。”月薪1300元。半年后他覺得太辛苦,而且周圍沒有一個女孩子,就到東單的一家川菜館當服務員,工資漲到2000元。但干了兩年他又覺得沒什么前途,辭職了。
接連換了幾家公司,中間又回老家待過幾個月,2009年他再次回到北京,“工作很不好找,每個月還得想辦法給父母匯錢。”
在向老鄉(xiāng)借不到錢的時候,他曾經不得不在王府井步行街的長條椅上睡覺。
“椅子上墊本雜志,然后枕著背包。”何立虎告訴本刊記者,露宿街頭一定不能脫鞋子,否則第二天可能連鞋子也沒有了。事實上,當他早上被灑水車叫醒的時候,曾發(fā)現(xiàn)墊在后腦勺下面的兩本雜志不知去向。
終于,某次他手頭寬裕時,在網吧上網看到藥品人體試驗招聘廣告:3天時間可以賺到2500元。
“開始懷疑是假的,不過也沒什么別的辦法了,打電話過去知道是家大醫(yī)院的廣告。”那時,何立虎還沒有藥品人體試驗的概念,但覺得這么大的醫(yī)院肯定不會騙人。
到醫(yī)院體檢時,他才發(fā)現(xiàn)有很多人應聘受試。何立虎和幾個“資深”受試者聊天,知道有人已經做過十年時間,這時心里不再有疑慮。
第一次參與試驗的是一種消炎藥品,包括何立虎在內共有6名受試者。最終,不僅解決了3天的吃飯和住宿,手里還有了2500元錢。“就是體檢,然后吃幾片藥,抽幾管血,身上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收獲來得太容易了,何立虎于是努力尋找類似的機會。
第二次得到的補償費對他來說不啻是天文數(shù)字:1萬元。他興奮地體檢、等待,開始都沒注意是什么藥品。簽過《知情同意書》后不久,護士在他的小腹上扎了細細的一針。
心里想著1萬元,何立虎和其他3名受試者一樣口渴、心慌,肚皮像針扎一樣地疼。“其他幾個人在兩小時內都逐漸恢復正常,我一直不舒服,心率已經降低到40次,心電圖的數(shù)據(jù)完全不正常了,醫(yī)生告訴我那是心律不齊。”
這時,何立虎才注意到試驗的是一種治療腫瘤的藥物,前后需要注射3針。其他三人完成了全部試驗,而他只注射了第一針。
后來醫(yī)生不斷要求他到醫(yī)院做心電圖,最多的時候一天就做了20多次。護士跟他開玩笑說,這一天把他一輩子的心電圖都做完了。
結果,這一天的檢查結果中,“心律不齊的記錄有8000多次。”連老醫(yī)生也沒能找出原因,只好安慰他說心臟沒有毛病,回家靜養(yǎng)一段時間后慢慢就好了。
不過,何立虎還是拿到了1萬元。
在以后的日子里,何立虎經常在體檢時發(fā)現(xiàn)心律不齊。“現(xiàn)在早上起來或者吃飽飯后,我都會覺得胸悶。開始給大夫打電話,對方說那1萬元錢包括了賠償,后來再打電話人家就不接了。”最終此事不了了之。
先后參與了幾十次藥品試驗之后,何立虎粗略計算,收入肯定超過了5萬元。
“這樣的事情當然不能跟家里人講,在我們那里這不是個光彩的事情,畢竟是拿身體做試驗,相當于不勞而獲,而且誰知道以后健康會不會有問題。”家里人至今還以為他在北京做修理電梯的工作。
每個月他定時給家里匯去1000元至1500元錢,“老家村里人也開始攀比,誰家買房子啦,誰家買轎車啦,人情比以前淡多了。”
說起將來的打算,何立虎還是想找一份維修電梯的工作,“主要是怕身體出狀況,畢竟還得考慮以后結婚生孩子。”
而那些參與藥品試驗的日子,很難說能否從何立虎的心中被完全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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