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yōu)質的閱讀行為能給原本有限的個體帶來更多可能性,使其沖破現實環(huán)境和自身局限的桎梏,在自我擴充與延展中靠近某種“無限”,達至精神上的充實與愉悅,這也仍是由語言在智性層面上的意義所帶來的。有人認為,只有文學類文本對語言有較高的要求,社科類書籍則只需要把問題講清楚即可,言下之意是“把問題講清楚”只需要動用較為基礎的語言,對語言的要求比較低。然而有大量社科類書籍閱讀經驗的人會告訴你,把問題講清楚并不容易,因為它需要極大地依賴語言的智性,簡潔、清晰、邏輯性和思辨力,這些特征無一不是語言所帶來的。所以,筆者從本質上并不認可將文學類語言與非文學類語言進行切分,事實上它們只是對語言的需求各有側重,更何況就其各自類別中的佼佼者而言,對語言的追求乃是相當均衡的,思辨性強的社科類書籍同樣需要豐富的想象力與優(yōu)雅的表達,正如以想象力和表現力為基礎的虛構類作品同樣需要精準的思辨。加繆在《鼠疫》中加入的大量議論性文字會使這部作品產生撕裂嗎?恰恰相反,它豐富了小說的層次感,使得它不僅止于敘事的完整。同理,尼采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大量的詩意表述會削弱其緊密的哲思嗎?坦率說,任何哲思都不能完全榨干 “詩意”的存在,甚至它不過是為了人的“詩意”生存罷了。
除了語言自身的特性決定了閱讀不存在“可替代性”之外,寫作與閱讀行為中強烈的主體意識也同樣表明了這一點。文本乃是其寫作者強力意志的體現,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任何文本從根本上來講都是 “個人化”的,是個體的產物。這就意味著閱讀者在讀書的過程中,其實是正面且直接地與此書的作者相遇的,兩者的關系是一對一的。無論讀者是抱著學習、了解,還是品鑒的心態(tài)進行閱讀,都不可能不直面作者的強力意志,并在此基礎上與之進行搏斗。因為閱讀者也具有個人意識,而且越是資深的閱讀者,其自我意識往往越強,那么他對作者意志的需求及抵擋也就會越強。這種勢均力敵的交鋒狀態(tài)才可說是閱讀的最佳狀態(tài),才是妙趣橫生讓閱讀者不禁沉迷于其中的真正原因。而“替人讀書”則往往因為第三者的介入而使得這種面對面的狀況被懸置,乃至被取消。也許很多人會覺得,閱讀類似于求學,作者與讀者乃是“師生關系”,筆者卻以為真正酣暢淋漓的閱讀其實好比熱戀,作者與讀者乃是“情侶關系”,講求的是彼此靈魂跨越時空的交集,這交集中自然包含了彼此吸引,相互了解和發(fā)生矛盾乃至最終和解,并導向更深入地了解。
行文至此,筆者一方面需要再次強調,“替人讀書”確有其存在的理由,另一方面也想給出一個建議,即不要止步于通過“替人讀書”這樣的二手途徑獲取書中信息,而是應該在此基礎上兼顧不同的閱讀方式,哪些書該細讀,哪些書可略讀,理當各據其位。特別是文學和人文社科類的經典作品,能求甚解的就不要圖快,能獲得足夠精神養(yǎng)料的就不要止步于淺嘗輒止,如此,才能從閱讀中得到更多收獲。
?。?span>陳嫣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