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離灌口已整整10年,那條老街依然時常在我夢里縈繞,老街上的那些小雜貨店,那些美味的小吃店,都像老朋友一樣,以一種最親切的姿態(tài)藏在我的心里,心里時不時地便會泛起一陣陣的溫暖,那溫暖,熟悉得讓人心動,禁不住尋了個機會,一個人回到老街來逛逛。
灌口老街不長,也窄,幾乎是筆直地從街頭一直緩緩地伸向街尾。這條街有一定的坡度,由水泥鋪就,兩邊是高高的樓房,有簇新的高樓,也有斑駁的騎樓,就像是兩副不一樣的面孔,卻又那么和諧地站立在老街上。臨街的窗口,偶爾會彈出一簇富貴竹或者藤蘿,兀自在陽光里綠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老街兩旁的店面,一家挨著一家,不太精致,卻以它的本色吸引著你的眼睛。那些店面,經營的都是些小本生意,賣日用品的,賣文具書報的,補鞋的,剃頭的,偶爾會發(fā)現一間老裁縫店,高高低低掛著幾件衣服,漂亮的老板娘閑閑散散地靠在門邊嗑瓜子,臉上是從容淡定的笑。但更多的還是小吃店,賣花生湯、芋包、沙茶面、春卷、海蠣炸、麻辣串、珍珠奶茶等等,價錢便宜,味道卻是出奇的好。最有名的當屬街底那兩個老人家炸的海蠣炸,還有榕樹下的灌口鹵鴨,那味道常常吸引遠遠近近的人前來,排著長長的隊等著買。
老街的人,似乎都很懂得享受,半只鹵鴨,兩瓶啤酒,或者一撮大面,幾個海蠣炸,就可以消磨一個晚上。也有在路旁隨意擺一盤象棋,殺得熱火朝天的,也有在樹下搖著蒲葵扇泡著茶侃大山的,更多的是像我這樣,晃著兩只手閑逛的,那份閑適,那抹隨意,甚似閑云野鶴,直叫日日“廝殺”在鋼筋叢林中的人們羨慕得兩眼發(fā)綠。
鳳山廟在老街北側,廟里祀奉著“李府清源真君二郎神”。鳳山廟歷史悠久,如今又修葺一新:青石窗雕、盤龍石柱、青石雄獅、石柱楹聯,還有雙龍搶珠等等雕塑,給人一種流光溢彩、金碧輝煌的感覺。如果來得巧,正趕上廟會,就可以看一場社戲。在榕樹旁的戲臺,幾個描紅畫綠的人兒,穿著戲服,舞著水袖,咿咿呀呀地唱著,看戲的幾乎都是老人,伸長著脖子,圓瞪著眼睛,那癡迷的神情,真叫人羨慕。也有幾個調皮的孩童,拿著串糖葫蘆,笑著,走著,間或輕輕吮上一口,那天真的模樣,真是讓人妒忌。
最喜歡在下著細雨的黃昏,撐著傘,從街頭緩緩走向街尾,看著雨一點一點從微微翹起的檐角緩緩滴下,聽著那“滴答滴答”優(yōu)美如音樂的雨聲,恍然走進了戴望舒的那條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抒情而富有詩意。細細一看,那細雨,織就的不僅僅是詩,還有各種各樣的人間煙火。老街的香味,從清晨到夜晚,一刻不停地氤氳著,提醒著你,享受活著的每一天。
每次走到街中央,便會想起20多年前的一幕。那時我還是一個高中生,手里抓著個煎包吃得正起勁,一轉頭卻被深深地感動了:一對老夫妻,滿頭白發(fā),滿臉皺紋,卻靜靜地對坐著,悠閑地下著跳棋。那一刻,我恍然明白,什么是生命的極致,什么是人間的幸福,也明白了,老街是很適合養(yǎng)老的。
老街是有生命的,那一串串穿過水泥路的足跡,便是老街生命的年輪。那些足跡啊,記載著老街的過去現在還有將來。那些從老街身上慢慢爬過的歲月,給老街留下了迷人的韻味,給灌口鎮(zhèn)增添了優(yōu)雅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