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十多年前,“智庫街”就掀起過一股“中國浪潮”,各個智庫紛紛開設中國問題研究項目。這些年,“智庫街”的中國研究日漸成熟,課題覆蓋范圍廣,領域劃分細致,討論深入,特別是加大了對中國軍事領域的研究力度。
相比于以前的“悶頭苦干”,“智庫街”如今更注重與中國學者、媒體人交流互動。“一個顯著變化是,‘智庫街’附近的中餐館多了,中國人也多了。”一名華盛頓居民對記者說,他們有的是在智庫工作實習的中國留學生,有的是中國高校的訪問學者,有的是受邀訪美的學術交流團體成員。
“旋轉門”
“電梯門打開之前,你永遠不知道里面是誰。”不止一位供職于“智庫街”的學者這樣告訴《環(huán)球時報》記者。在美國政界和學界之間有一扇“旋轉門”,政客和學者的職位輪番轉換,形成了美國特有的政治生態(tài)。
美國政府歷來有從智庫吸納人才的傳統(tǒng),比如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任命的白宮經(jīng)濟顧問委員會主席凱文·哈西特來自保守派智庫美國企業(yè)研究所,奧巴馬政府組閣時曾從布魯金斯學會帶走包括首席亞洲顧問杰弗里·貝德在內的數(shù)十位專家學者。
美國政府換屆之際也總會有一批前任政府官員“暫別舞臺”入職智庫,比如杰弗里·貝德卸任后又重回布魯金斯學會。他們中有些人潛心研究學問,有的則等待時機重返“高光時刻”。現(xiàn)任美國交通部長趙小蘭曾任小布什政府的勞工部長,后在傳統(tǒng)基金會擔任杰出學者,現(xiàn)在重返政壇。
美國智庫既是人才儲備庫,又是政府高官的緩沖地帶。這里有一批兼具政府工作經(jīng)驗與豐富人脈的研究員,他們能很好地將理論與實際相結合。這也解釋了為何智庫與政府內部能夠構筑通暢的交流渠道。
“獨立性”
伍德羅·威爾遜國際學者中心位于“智庫街”南側的賓夕法尼亞大道上。透過辦公室窗口,剛好可以俯瞰羅納德·里根大廈和國際貿易中心。威爾遜中心亞洲項目主任鄧志強曾是五角大樓資深官員,他在接受《環(huán)球時報》記者采訪時稱,該中心重視跨學科研究,近兩年在賓夕法尼亞大學發(fā)布的《全球智庫指數(shù)報告》中的地域研究領域均位列第一。
威爾遜中心于1968年在美國國會支持下成立。該中心擁有獨立的理事會,但理事成員由美國總統(tǒng)和美國聯(lián)邦政府官員任命,這與美國其他智庫非常不同。鄧志強告訴《環(huán)球時報》記者,該中心的資金主要來自于國會撥款、基金會、企業(yè)和個人捐贈。國會撥款數(shù)額每年不同,2018年得到1200萬美元的財政支持,占全年預算的1/3。
鄧志強對《環(huán)球時報》記者說:“我們和白宮、國務院、五角大樓、財政部等政府機構的官員無論是公開場合還是私下都有很多接觸,以保證舉辦的活動和研究的內容是他們感興趣的。我們盡量做到無黨派限制,提供自由、安全的空間。”
與威爾遜中心不同,為保證“獨立性”,多數(shù)美國智庫嚴格控制接受美國政府或外國政府的資助。“我們的運營資金百分之百來源于個人。”美國傳統(tǒng)基金會亞洲研究中心主任沃爾特·洛曼告訴《環(huán)球時報》記者。該基金會有50萬成員,每人每年捐贈從25美元至300萬美元不等的數(shù)額,總額約8000萬美元。這與美國企業(yè)研究所的資金來源基本類似。該智庫中國問題專家史劍道告訴記者,他們每年預算大概4000萬美元,其中70%的資金來自約1200個人。
美國智庫的收入千差萬別,諸如布魯金斯學會、美國傳統(tǒng)基金會等影響力較大的智庫較容易得到捐助者青睞,其他不知名智庫則需花大力氣募集款項。
“隱形之手”
美國國務院一名資深官員告訴《環(huán)球時報》記者,美國智庫進行獨立自主的研究,他們的研究角度不同,關注的課題不同,表達的意見五花八門。這些聲音匯總起來可以幫助美國政府更深入、全面地理解中國,但很難說某個智庫起到主導作用,也不可能最終影響政府決策。
《環(huán)球時報》記者在采訪中發(fā)現(xiàn),“獨立性”“非營利性”和“無黨派”是各個智庫標榜的特點,但基于復雜的現(xiàn)實情況,智庫、財團和政府往往相互作用,密不可分。美國智庫所謂的“獨立性”只是相對而言,其背后的利益集團如同“隱形之手”,決定了智庫的研究領域和發(fā)展方向。
美國副總統(tǒng)彭斯去年10月發(fā)表的中國政策演講將哈德遜研究所再次推進公眾視野。政府高官作政策演講為什么不在白宮而在哈德遜研究所?美國彭博社在一篇報道中提到,因為哈德遜研究所中國戰(zhàn)略中心主任白邦瑞是特朗普口中的“首席中國問題專家”。特朗普在一場記者會上曾公開提及白邦瑞于2015年出版的《百年馬拉松:中國取代美國成為全球超級大國的秘密戰(zhàn)略》一書。
哈德遜研究所是美國著名保守派智庫,國家安全與外交政策一直以來是其重點研究領域?!董h(huán)球時報》記者見到73歲的白邦瑞時,他笑呵呵地用中文打招呼,看上去精神狀態(tài)不錯。白邦瑞服務于從尼克松到奧巴馬的歷屆政府,曾擔任國防部高級官員。在長達數(shù)十年的對華問題研究中,他對中國的猜忌與日俱增,被外界認為是對華鷹派。但他接受《環(huán)球時報》記者采訪時,堅稱自己是“一半鷹派,一半鴿派”。作為特朗普口中研究中國問題的“頭牌”,白邦瑞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影響政府決策?對于《環(huán)球時報》記者的提問,白邦瑞給出否定答案,稱他并不具有影響特朗普政府的能力。
不過,史劍道接受《環(huán)球時報》記者采訪時提到了特朗普對白邦瑞工作的認可。他說,白邦瑞在中國問題上的觀點總是變來變去,這和特朗普如出一轍,“出于政治原因,特朗普需要簡單的觀點,而白邦瑞可以提供給他”。
史劍道認為,他自己的研究對特朗普絲毫不起作用,對一些資深白宮官員能產(chǎn)生影響。史劍道告訴《環(huán)球時報》記者,他曾當面向特朗普提出,應該聚焦于解決和中國的知識產(chǎn)權保護問題,否則兩國都將為此付出代價。當時特朗普沒說話,第二天白宮高級顧問告訴史劍道,“總統(tǒng)同意你的觀點,他決定立刻增加關稅”。“這可不是我的意思!”史劍道說,特朗普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毫無疑問,華盛頓智庫會加大對中國的研究力度,可最終走向如何還得取決于背后那只“隱形的大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