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回家

　　手機身份證都沒有了

　　紅牌樓的幸福美尚花店，是吳偉經常去的地方。在30多歲的花店老板于先生眼中，吳偉神出鬼沒，平時也不用手機，只是到店才會聊上幾句。“但他不亂來，不像其他幾個手腳不干凈。”于先生說，平時聊天，吳偉也訴苦，說是因為被家人罵了才離家出走的。

　　離家沒多久，吳偉的“磚頭機”就停機了，平時主要拿來看時間，他把手機放在平時睡覺的酒吧一個角落，最后被人拿走了。后來碰上中專同學，對方給他買了個手機，在外面睡覺時醒來，手機又不在了。

　　去年冬天在網(wǎng)吧睡覺時，吳偉看到一旁座位上有一件風衣，他拿來蓋在身上，剛瞇一會兒，就有人吵醒了他，讓他把東西交出來。“對方說衣服是他的，里面的欠條不在了，要他賠，開始幾千，后來要幾百。”吳偉說，可能是別人見他確實沒錢，就讓他找家里要。

　　“我怎么可能打電話呢？”吳偉說，他堅決不打電話，最后就把錢包、身份證抵押給了對方。

　　“混得跟乞丐也差不多了。”于先生印象中，大冬天，吳偉還穿著一雙涼拖鞋，扛著一摞花籃，比他高出半個身子，沒到店門口就暈倒了。“臉色蒼白，那次差點死了。”后來，吳偉又來到店里，冷得發(fā)抖，于先生趕緊讓老婆拿出一件厚衣服送給他。

　　切斷“補給”

　　給兒子壓力卻適得其反

　　2005年高中畢業(yè)后，吳偉沒考上大學，親戚介紹他到沿海一帶的一家自行車廠組裝配件，沒多久他就跑回來了。“當時我就問他為啥干了沒多久就不干了？”吳偉的三叔私下找他聊天時才了解到實情，“他說人家也是人，我也是個人，為啥我就干這些體力勞動？憑啥子人家不做事，我做了事還掙得少呢？”

　　吳偉的這番話傳到父親耳朵里，遭到一通怒罵，說他眼高手低。“后來在電子廠也上過班，都在廠里，每天上班12個小時以上，要加班，工資又低。”吳偉告訴記者，在家人的建議下，2010年他來到成都，在紅牌樓公路交通管理學院讀中專。畢業(yè)在工地上實習了3個月，又外出闖蕩，最后在2012年春節(jié)準備回家時，他到了成都后就再沒有回去。

　　吳偉在成都有不少親戚，住在紅牌樓附近。他雖然沒找到工作，每天還要到網(wǎng)吧打游戲，沒錢時，就找親戚借一點，這事兒沒多久就傳到了他父親耳朵里。吳剛趕緊切斷兒子“補給”，讓家里親戚不要借錢，“逼他一下”。這一逼迫，吳偉就徹底失去了聯(lián)系。“后來想過要回去，但不好意思。”吳偉告訴記者，其實自己不敢跑遠了，只留在成都。

　　5年之后

　　父親在花店找到兒子

　　去年年底，吳偉在QQ空間里看到表妹說奶奶身體不好，準備回家，結果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了自己，“全世界都知道我爸在找我。”已經準備出發(fā)的吳偉猶豫了，最終沒回去。原來，吳剛找不到兒子，就去求助電視臺。

　　“親戚肯定要指責我，鄰居更要指指點點……”吳偉告訴記者，自己本來就混得沒個人樣，這下回去更不好交代。

　　吳剛求助電視臺之后仍沒找到兒子。后來，他開始走街串巷找。之后，親戚幫忙出主意，查詢吳偉的身份證信息，最后鎖定在了八寶街附近的一家網(wǎng)吧。等吳剛和親戚打車趕到那里卻發(fā)現(xiàn)，坐在網(wǎng)吧里的并不是兒子，原本屬于兒子的身份證、錢包都在一個陌生人手里。

　　“對方說是抵押在他那兒的。”吳剛從錢包里找到幾張名片，他挨個打通了電話，直到撥通紅牌樓那家花店的電話，對方才告訴吳剛，“是有這么一個小伙，平時撿花籃賣到店里”。吳剛讓店主幫忙，看到后給他通風報信。

　　10月10日這天，吳偉的父親、姐姐、叔叔出現(xiàn)在花店門口，“這么多人來接他，這算是個臺階。”于先生說，剛開始父子倆都不說話，他趕緊對吳剛說道，“說服教育，不要動手，不然又跑了。”臨走時，吳剛悄悄問，“他沒有撿垃圾吃嘛？”于先生笑了笑說，“那倒還沒有，不過生活還是很造孽。”

　　吳偉結束了流浪生活。隨后，吳剛領著兒子，給他買了一身新衣裳。“當父母的都望子成龍，兒子不如意時，有時候是比較嚴厲一點。”吳剛解釋說，自己也是想給兒子一點壓力，兒子總有一天會理解父母的出發(fā)點是對的。談到今后打算，吳剛長嘆了一口氣說，不會去吼他了，先讓他回去耍一段時間，自己想好要干啥，“我還是很支持他，成不成功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他肯去干就行。”

　　/ 對話離家出走小伙 /

　　記者：當時為什么離家出走？

　　吳偉：不是離家，只是出來后就沒有回去。但時間久了，就不好開口，好幾次電話拿在手里，就是按不下去。

　　記者：出走這段時間沒遇到壞人？

　　吳偉：壞人？我在外面流浪，問個路，還沒開口，別人就遠遠地躲開。不過，犯罪的事情我沒去干，如果干，就更回不了頭了。

　　記者：在外面那么慘了，還不想回去？

　　吳偉：肯定想回去！但在這邊也沒混出什么成績，不好意思回去?；厝フf好，那是騙人。說不好，又要被人說三道四。后來我爸還找了電視臺，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我在外面混得不好，心理壓力就更大了。

　　記者：平時在家父親打過你？

　　吳偉：以前打過，用火鉗打，這些不是刻意去記，但一直在腦子里。后來不打了，改說了。在外流浪，吃了上頓沒下頓，兩三天沒吃飯也很正常，還是希望他們能夠找到我。我以前住在堂哥家附近，要找還是能找到的，只是他們方向可能找錯了。

　　成都商報記者 宦小淮

　　攝影記者 王勤

　　(文中父子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