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白楊,就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班長,還有多遠?”
“快了,看見小白楊就快到家了!”
臘月三十,塔斯提風雪撲面。
巡邏路上,新疆軍區(qū)某邊防連新兵陳燁努力提高音量,頂著大風向班長楊柯熙問路。楊柯熙費力地指了指前方——風雪中,一棵白楊樹矗立著。
塔斯提的冬天,可怕的不是大雪,而是伴隨大雪的風。突然刮起的大風,會讓大雪覆蓋唯一的路。四周沒有任何參照物,沒人知道大雪覆蓋之下隱藏著什么危險。
風雪中,楊柯熙第一反應就是找白楊樹。他知道,那是他們回家的方向。
18歲那年,楊柯熙第一次跟著班長巡邏,返回的路上遇到大風,四周盡是白茫茫一片,老班長指揮大家尋找遠方的白楊樹,告訴他們:找到白楊就能找到方向。
戍守邊防10年,小白楊已經(jīng)成為楊柯熙標定“家”所在位置的重要坐標。
楊柯熙說,在小白楊哨所,戰(zhàn)士們都把營門口的白楊當作自己的戰(zhàn)友和寄托。
有人迷茫時,老班長會把他叫到白楊樹下談心;有人受挫時,會偷偷跑到白楊樹下宣泄情緒;逢年過節(jié),給家人打電話,官兵也總是給父母妻兒熱情介紹他們的小白楊。
在小白楊哨所,官兵們夏天在它如蓋的樹蔭下乘涼,冬天靠著它粗壯的樹干躲避風雪。每年退伍季,有太多的老兵和戰(zhàn)友擁抱道別時強忍淚水,轉(zhuǎn)過身卻抱著白楊樹泣不成聲。哨所前的白楊樹下,早已成為他們的另一個家。
“塔斯提缺水,白楊樹想活下來就要把根扎深。”楊柯熙一直記得,剛來連隊時,指導員對他們說的話。10年過去,楊柯熙的皮膚早已被邊疆的風吹得粗糙發(fā)黑,雙手布滿繭子和裂口,仿佛小白楊的樹皮。楊柯熙和戰(zhàn)友們也深深地扎根在這里,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
塔斯提的冬天很漫長,但再漫長的寒冬也會過去。如今的楊柯熙經(jīng)常帶著新兵巡邏,每次路過當年迷路的地方,他都會拿望遠鏡看向遠處的小白楊,告訴身邊的新兵:那是回家的方向……
去年,面對去與留,楊柯熙再一次選擇了留下。他說,自己的根已經(jīng)扎得太深,他舍不下這個家,舍不下他的小白楊。
那座鐵塔下,有她的愛人她的家
朱日和草原上,一輛接送來營探親家屬的車,正小心地行駛在覆著冰雪的路上。
軍嫂喬少娟看著一片荒蕪的窗外,默默在心里算了下:從老家出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坐了45個小時的車,自己已經(jīng)有127天沒有面對面地見到自己的愛人。
這些數(shù)字,代表著一個軍嫂和丈夫的距離。這是老家和駐地的距離,也是分散和團圓的距離。
遠遠地,一座鐵塔漸漸顯出輪廓,喬少娟知道,快到家了。那座鐵塔下,有她的愛人她的家。
剛結婚那幾年,喬少娟多次提出想到丈夫的駐地探親,都被丈夫勸阻。直到他們結婚的第8年,女兒出生后,喬少娟才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
第一次看到營門時的情景,喬少娟終生難忘。那天,她流了很多眼淚,這里遠比丈夫電話里講述的還要荒涼、比她想象的還要偏遠。
如今,喬少娟帶著一雙兒女千里迢迢地趕來和愛人團聚,再見到記憶中的場景,卻只覺得親切和激動。這條路、這扇門,她后來走過很多次,陌生的探親路早已被她走成了熟悉的回家路。
女兒扒著車窗,開心地和站崗的解放軍叔叔揮了揮手。年僅2歲的兒子仿佛也知道就快要見到爸爸了,在懷里睜大了眼睛。鐵塔逐漸清晰,上面七個氣勢昂揚的大字映入眼簾:從這里走向戰(zhàn)場。
女兒懵懂地指了指鐵塔,問媽媽那是什么。喬少娟摸了摸她的頭說:“看見這個,再過10分鐘就可以見到爸爸了。”
多年的沙場演兵,讓朱日和名聲大震??稍趩躺倬甑男睦铮烊蘸?,是有丈夫在的地方。
每逢佳節(jié),都有無數(shù)的軍嫂走在路上。從第一次走到輕車熟路,從好奇地四處張望到知道前方會有哪個標志性建筑。
西北高原,軍嫂李紅正坐在行駛的汽車里,一邊吸著氧一邊看向窗外。這是她第一次上高原,她把丈夫營區(qū)旁的一座大山牢牢記在了心上。
南國海疆,軍嫂郭盈正坐著小船奔向丈夫駐守的海島,生長在內(nèi)陸的她,如今早已和那些伴飛的海鷗“相熟”。
白山黑水,軍嫂霍會娟從書架上拿出一本厚厚的集郵冊,里面貼滿了車票和機票。從戀愛到結婚十幾年,她和丈夫“互相奔赴”的過往歷歷在目,如今他們已經(jīng)在這座城市有了自己的家。
一年又一年,軍嫂們奔向自己的愛人,也奔向自己的另一個家鄉(xiā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