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連夜回京——“逆行”不是選擇,而是使命
窗外,零星的爆竹聲偶爾會打破夜的寧靜。
這是張曉鵬過往人生中經歷的最不安的農歷新年?;仡^看看日歷——2020年1月25日,農歷新年的第一天。就在新年來臨前夕,武漢疫情防控指揮部發(fā)布1號通告,關閉機場、火車站等離漢通道。
武漢封城了。
終于,張曉鵬手里握著的電話響了——
“我們要去武漢支援,能不能趕回來?”
“馬上趕回來!”
電話那頭,是中國工程院院士、軍事科學院軍事醫(yī)學研究院研究員陳薇。張曉鵬是陳薇的學生,自打2001年畢業(yè)分配到原軍事醫(yī)學科學院就一直跟著陳薇。多年的相處,讓張曉鵬對陳薇的語氣極為敏感。他“聽得出老師看似平靜的語氣里,其實已經焦急萬分”。
掛斷電話,張曉鵬才意識到,剛剛自己下意識的回答將結束他的春節(jié)假期。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改變了他與家人共度春節(jié)的計劃。但那時候的他不會想到,改變的,遠不止這些。
“我就說,你怎么還不走。”張曉鵬的父親張傳啟故作輕松地打趣道。
母親和妻子已經在默默收拾行李,96歲高齡的姥姥也被驚醒,坐在床邊,欲言又止。張曉鵬突然覺得愧疚。多年沒有回老家過春節(jié),這次他們一家三口剛剛在河南老家住了不到30個小時就要離開,張曉鵬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父親半開玩笑的語氣里藏著不舍,但也透著堅決。他知道姥姥的欲言又止里藏著失落,也包裹著疼惜。
張曉鵬的父親也曾是一名軍人。當年駕駛戰(zhàn)機翱翔于祖國藍天的場景,至今仍是他記憶深處最珍貴的畫面。父親知道,同樣是保家衛(wèi)國,戰(zhàn)場有不同,使命卻一樣重如泰山。如今,到了兒子上“戰(zhàn)場”的時刻。
凌晨兩點半,張曉鵬的車駛出河南商丘。那是張曉鵬印象里最空曠寂寥的夜晚。高速公路上,車輛寥寥無幾。身旁的愛人時不時叮囑他“慢一點”,后座上的女兒已經披著毯子安然入睡。
2002年是張曉鵬分配到原軍事醫(yī)學科學院的第二年,非典疫情開始在我國肆虐。張曉鵬的導師陳薇帶頭進入生物安全實驗室一待就是十幾個小時甚至更久。在他的記憶中,導師陳薇總是風風火火,為了盡快研制出有效藥物,陳薇每次進實驗室前總是少吃少喝,甚至還穿上了成人紙尿褲。這樣的事,對剛畢業(yè)不久的張曉鵬來說無疑是震撼的。也是從那時起,張曉鵬抱定了跟著陳薇與病毒對抗的決心。
那一次抗擊非典疫情,陳薇團隊在國內外首先證實他們所研究的干擾素能有效抑制SARS病毒的復制,14000名預防性使用“重組人干擾素ω”噴鼻劑的醫(yī)護人員無一例感染。
那時,張曉鵬也曾和導師一樣不眠不休。
10分鐘、20分鐘、30分鐘……7200分鐘!張曉鵬和戰(zhàn)友們在實驗室里一直守著設備,觀察細胞生長狀況,每隔10分鐘記錄一次系統(tǒng)運行參數。直到墻上的時鐘跑完了整整120圈,張曉鵬和戰(zhàn)友們才意識到自己快一周沒有踏出實驗室的門。

在武漢抗疫一線,陳薇院士查看核酸檢測數據,右一為張曉鵬。(張振威 攝)
有人說,戰(zhàn)場容不得失敗。對于當時的陳薇團隊來說,情況便是如此。
為了防控非典疫情,上級給陳薇團隊下達了“重組人干擾素ω”的需求任務,然而,最初的產能無法滿足日益增長的需求量。更嚴峻的是,當時團隊沒有大規(guī)模發(fā)酵的經驗。
關鍵時刻沖得上去,危難關頭豁得出來。細微到極致的觀測,分毫不差的調整,張曉鵬和戰(zhàn)友們終于配合導師陳薇成功打通了干擾素的大規(guī)模發(fā)酵工藝,滿足了“重組人干擾素ω”生產需求。
這一“硬仗”成為張曉鵬軍旅青春的閃光注腳。
電臺里的一首老歌把張曉鵬的思緒拉了回來。妻子又擰開了一瓶咖啡遞給他,他喝了一口,咖啡的苦澀與香醇在口腔蔓延。他在暗暗思忖著即將到來的這次抗疫戰(zhàn)斗會是怎樣的場景,電視新聞中武漢空曠的街道又一次在他的腦海中閃現(xiàn)。
當太陽高高懸在天空,張曉鵬的車駛入了軍事科學院軍事醫(yī)學研究院的大門。一下車,北京寒冷的空氣順著衣服縫隙鉆進身體,他不由地打了個寒顫,然后快速向實驗室走去。
眼前的景象讓張曉鵬本已疲憊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以往春節(jié)冷清的辦公樓此時不停有人進進出出,成箱的設備、試劑已經打包完成,送他們奔赴機場的大巴車也等在不遠處。
看了看手表,12點。“集結號”已經吹響,再過幾個小時,張曉鵬將和戰(zhàn)友們共赴“戰(zhàn)場”。他知道,又該是他們忘我戰(zhàn)斗的時候了。無論平時如何沉寂,甚至很多人會忽略他們的存在,但張曉鵬和戰(zhàn)友們從未忘記:軍裝在身,就責無旁貸。
“逆行”不是選擇,而是使命。

在武漢抗疫一線,張曉鵬(右)和陳薇院士在一起展開研討。(邵龍飛 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