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比榮譽更高的山

陳航至今為自己的受傷感到愧疚。山地行軍，受傷是難免的，但在第一天的定向越野課目中中國參賽隊就有一人受傷，讓大家還是有些猝不及防。

陳航堅持跑完定向越野的全部賽程后，腳踝已腫得像饅頭?？吹疥犛殃P(guān)切的眼神，他安慰大家：“讓你們擔心了，我能行。”后面的比賽中，裁判好幾次問他能不能堅持，他一次次用不太流利的英語喊道：I can！

這個24歲的小伙子在微信個性簽名中寫道：總有一些東西，比生命還重要。他知道，如果他退出，12人參賽的隊伍就將被計算為13個人的用時；他也清楚，如果他不退出，就得打著封閉、忍著傷痛和大家一起繼續(xù)摸爬滾打13天。

中國參賽隊就在這樣的開局下，開始了“厄爾布魯士之環(huán)”的征程。

意外接踵而至。比賽第二階段搬運傷員項目中，體力透支的次羅布也摔傷了。次羅布是個藏族大學生士兵，讀了兩年大學后參軍入伍，當了兩年兵后他想在部隊好好干，直接辦了退學。

“第一次代表國家出國比武就因傷退出，我接受不了。”他吃止疼藥堅持比賽，“每天都是跟藥效搶時間”。

傷員的增加還是影響到了全隊的成績，第二階段賽程過半后，中國代表隊名列第四。更讓隊長趙海永憂心的是，接連遭遇挫折，隊員們有些失落，缺乏信心。

晚上宿營，趙海永召集隊員在帳篷外開了個會。

“現(xiàn)在形勢不容樂觀，我們還能完成預定目標嗎？”趙海永問。

大家低著頭，沒有人作聲，夜涼如水，空氣凝重。

“只要比賽沒結(jié)束，就還有希望。”趙海永一邊打氣一邊激將：捫心自問，你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了嗎？沒拼盡全力就放棄，有何顏面回國面對戰(zhàn)友親人……

好些人緊抿嘴唇，抬起頭，眼睛里放出光來。“拼吧，只要拼不死，就往死里拼！”有人喊。

“對，只要拼不死，就往死里拼。”更多人附和。12雙手很快緊緊交疊在一起，12個年輕的士兵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冷夜中鄭重立下了誓言。

第二階段比賽結(jié)束，中國參賽隊總成績排到了第三。

還有沒有可能贏得更好的成績？壓力集中到了第三階段。

這一階段最艱苦的項目當屬11公里強行軍。這11公里全是爬坡路，起點海拔1800米，終點海拔4200米，最后兩公里全是雪山。

趙海永計算了下，如果想要排名更進一步，這個項目必須超越當前排名第二的隊伍至少22分鐘。在陌生的環(huán)境里強行軍，要拉開對手如此大距離，幾乎沒有可能。而且，此時12名隊員中已有4個傷員。

“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到最后一刻，還不知道誰是贏家”“只要百分之百付出就問心無愧了”……最緊要的關(guān)頭，隊員們的思想變得統(tǒng)一而堅定。

最終，頑強拼搏發(fā)揮了作用，他們一舉超越對手達23分鐘。

最后的沖頂時刻到來了。

趙海永的印象里，這是近年比賽中天氣最惡劣的一次登頂。每天雨雪交加，一路上危機四伏。他們在宿營時遇到了泥石流，在路上碰到了巨大的火山石隆隆滾過。他們凌晨3點出發(fā)時，大雪中能見度只有五六米，待到他們登頂后返回宿營地，積雪已經(jīng)壓塌了帳篷。

風雪中，隊員們凍得嘴唇烏紫、臉色蒼白，不少人因為缺氧頭脹欲裂，深陷雪地的腳越發(fā)沉重。面對惡劣的天氣，3個國家的參賽隊放棄了登頂。中國小伙子們堅持，不僅要登頂，而且要第一個把五星紅旗插上歐洲之巔。

“到了山頂，風景可漂亮了”“把國旗插在歐洲最高峰，然后錄個視頻，你說得多帥……”一路上，趙海永喘著粗氣給隊友鼓勁。

最終，他描述的美好愿景都沒有實現(xiàn)。由于天氣惡劣，出于安全考慮，他們剛抵達峰頂，記下成績，主辦方就要求匆匆返回。他們甚至沒來得及簇擁著國旗在歐洲之巔合張影。

不過，至今回想，隊員們并不覺得遺憾。“取得好成績就夠了，還有什么山比榮譽更高??！”陳航說。

陳航的微信頭像看上去是一幅灰蒙蒙的畫面。“其實我心儀的頭像是這樣的。”他給記者發(fā)來一張圖片，圖上的畫面中，驟雨初歇，濃云未散，陽光穿過云縫，架起一道彩虹，虹橋之上，旗桿托舉起鮮艷的五星紅旗，迎風招展……

“為什么不用美麗的彩虹和神圣的國旗做頭像呢？”

“我是軍人，國旗是屬于心中的，我就用了空白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