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破敗的藏書樓 張之洞舊居(北京) 韋力/攝
風(fēng)流不再
《書樓覓蹤》并不是韋力撰寫的第一部有關(guān)書樓的書。2004年,他的《書樓尋蹤》就收錄了他所尋訪的140處遺跡,贏得了不錯的口碑,暢銷程度也超過韋力的想象。他暗自盤算著,書樓引起注意后,同樣的尋訪工作應(yīng)該有很多人會去做??伤攘藥啄?,卻不見任何動靜。身邊有朋友向他分析:“尋訪書樓還是挺難的,要有時間、有精力,還要有錢。文人很少有閑暇去做這樣的事兒,有錢人也大多不會這樣做。”

《書樓覓蹤》,中信出版社,2017年3月出版
1980年代,大學(xué)畢業(yè)后,韋力進入中國外貿(mào)總公司工作,兩年后,就成了公司與中國臺灣地區(qū)及美國共同組建的三資公司總經(jīng)理。辭職后,他又自己開辦公司?,F(xiàn)在,東奔西跑、忙于寫書的他依然在做一些投資項目,“沒有錢,藏書是無法繼續(xù)下去的”。
韋力由考取過秀才的爺爺一手帶大。求知欲旺盛的少年時期,正趕上“文革”破四舊與“批林批孔”。因為父親是干部,家中能找到一些古代小說,封面上寫著“供批判用”。在爺爺?shù)慕庹f中,被批為“投降派”的宋江實際上是忠義之士,而被批判的《水滸傳》又極為精彩。在無書可讀的歲月,文化上的貧瘠反而催發(fā)了韋力的求知欲,他四處搜羅舊書來讀。也是在那時,他形成了這樣的觀念:新書不如舊書,舊書不如古書。
可在當(dāng)時的書市,價格卻與韋力的認知相反。新書的價格遠高于舊書,古書更是很少有人問津。他的財富增長恰與古書行當(dāng)?shù)淖兏锵嘤?,對他而言,這是個絕好的機遇。古籍價格真正升高還是1995年以后的事。1994年,嘉德舉辦了第一次級別很高的古籍善本拍賣會,價格讓已有十多年古籍收藏經(jīng)驗的韋力大為驚訝,甚至疑心工作人員漏標了小數(shù)點。那場拍賣,韋力沒有出手。但他意識到,古籍善本的價格從此不一樣了。果然,高漲的價格把更多之前散藏于民間的珍稀古籍匯聚到了市場。很快,古籍善本的拍賣價格跳到了另一個數(shù)量級。
看了那么多詩禮傳家的故事,說起眼下中國的古書收藏情況,韋力心里也會閃過一絲沮喪。在韋力看來,這一代的有錢人、創(chuàng)業(yè)者,與古人是非常不同的。“古代,很多人是因為有了知識才有錢,而今天,一個人所擁有的錢和知識并沒有太大關(guān)聯(lián)。在古書價格那么高的情況下,讓沒有知識的人去買,幾乎不可能。”
可轉(zhuǎn)而一想,韋力又想開了,自己是將千年來的藏書家們都匯總到一起了,才顯得陣勢浩大??墒聦嵣?,能夠青史留名的人已是極少數(shù),而那些藏書家,“將他們放入1000年的歷史中,也是稀稀拉拉的了”。無論古今,藏書、建藏書樓,都是一件極小眾的事。
2009年前后,韋力曾以逾百萬美元買下迄今發(fā)現(xiàn)最早的蘇東坡詩集刻本《施顧注蘇詩》。這部書在藏書界堪稱神話,經(jīng)世代名家遞藏。到了乾隆時期,大藏家翁方綱得到此書后十分高興,定于每年東坡生日那天舉辦“祭蘇會”,邀請名士到家中詩歌酬唱,題寫跋語。這一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到民國,還流傳到了日本。民國大銀行家陳澄中曾收藏過這部書,韋力手中那一冊正是得自陳家后人。身邊有朋友鼓動他恢復(fù)“祭蘇會”,可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作罷。“能請人來干嘛呢?總不能作些打油詩,或者撮一頓,就作鳥獸散啊。說到底,現(xiàn)在是風(fēng)流不再了。”
與這種曲水流觴式的雅集一同消散的,還有藏書樓作為知識載體的歷史。韋力能將幾乎一切關(guān)于古籍的信息電子化,古籍與書樓也就成了供研究或憑吊的文物。在這個時間點上,他歷經(jīng)數(shù)年奔波,尋訪書樓,恰是對古代愛書人共同夢想的叩擊,以求些許回音。用他自己的話說,那就是“找到澆自己心中塊壘的酒”。
來源:第一財經(jīng)
網(wǎng)址:http://www.yicai.com/news/5283723.html
原標題:擁有70000余冊古籍善本的藏書狂人,以一只腳尋遍中國破敗藏書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