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抹茶”之“抹”是“末”,是粉末,沖在碗里的茶不是湯水,是凝面;抹茶是用來吃的,不是喝的。一開始,我把“抹茶”當成動賓結(jié)構(gòu)的詞語了。

抹茶 資料圖
本文摘自:《羊城晚報》2016年01月05日第0B2版,作者:霞朵,原題:穿越古今一片茶
初見“抹茶蛋糕”,我以為是做蛋糕時融入了茶水,隨著“抹茶拿鐵”、“抹茶冰淇淋”……不斷撲入眼簾,我覺得不對勁了,百度一下,原來“抹茶”是這樣的:抹茶古時稱作末茶,起源于中國隋唐,將春天的茶葉的嫩葉,用蒸汽殺青后,做成餅茶(團茶)保存。食用前放在火上再次烘焙干燥,用天然石磨碾磨成粉末。
唐代詩人盧仝有詩云:“碧云引風吹不斷,白花浮光凝碗面。”這就很形象地說明“抹茶”之“抹”是“末”,是粉末,沖在碗里的茶不是湯水,是凝面;抹茶是用來吃的,不是喝的。一開始,我把“抹茶”當成動賓結(jié)構(gòu)的詞語了。
進一步翻看,可“漲姿勢”了:抹茶的原料是一種沒有經(jīng)過揉捻的小茶片,它的制作有兩個關(guān)鍵詞“覆蓋”和“蒸青”。春茶在采摘前20天必須搭設棚架,覆蓋蘆葦簾子和稻草簾子,遮光率要達到98%以上。日本學者竹井瑤子道:“覆蓋遮陰改變了光照強度、光質(zhì)、溫度等環(huán)境因素,因而影響到茶葉香氣品質(zhì)的形成。露天茶不含B-檀香醇,除低級脂肪族化合物的含量較高外,其他香氣成分的含量明顯低于遮陰茶”。
簡直顛覆了我心目中茶葉的形象!我一直覺得,茶擇了高山嶺地,餐霞吸露,斂日月霓虹,飲山嵐云霧,絕塵清碧地成長,然后經(jīng)采茶村姑的巧手采摘,又經(jīng)制茶師傅晾青、炒青、揉捻、發(fā)酵、干燥等程序的打磨,紙包,裝罐,就可以潤養(yǎng)一個個的人生了。捏一小撮茶葉放到玻璃杯子,沖水,看茶葉在水中舒展,輕舞,是極美妙的享受。沸騰的水喚醒著茶葉凝結(jié)的山居歲月,顯其清,漾其香,輕輕啜一口,醇香入胃入心,肌舒膚爽了,心明眼亮了,茶的生命也得以曼妙地重現(xiàn)和升華。
抹茶應是茶的另一秘境,通過覆蓋,蒸青,焙干,磨粉,溫碗,調(diào)膏,點茶,最終把茶獨特而深沉的海苔香氣全激發(fā)出來。據(jù)說盧仝的詩句贊美的是一級抹茶,顏色翠綠,泡沫濃厚,想想都要醉。人是何等的貪婪,把大自然的清香泡了湯水喝掉還不夠,還要連湯帶渣全吃掉,把茶“餐霞吸露”釀就的蛋白質(zhì)、食物纖維、茶多酚、維生素ABCD、鈣鐵鈉等全吸收了才過癮。細思量,不管是抹茶還是葉茶,早已深入到人間的日常生活中,因而茶的后成長階段都是依從了人的力量。
茶是什么時候走進了人類生活的呢?陸羽《茶經(jīng)》云:“茶之為飲,發(fā)乎神農(nóng)氏。”簡明的文字,讀來卻讓人有些坐不住,真真渴望能生出翅膀,飛越蒼茫時空,去看看神農(nóng)氏,如何在一個明媚的四月天,在山中忽覺心燥口干,見一株灌木青碧喜人,就隨手摘了一片嫩葉放口中咀嚼,只覺得苦澀中飄漾著一縷縷的清香,一時神清氣爽,燥煩頓消,百禽聞之歡樂齊鳴,百獸見之奔躍相告……也許關(guān)于茶的起源有多種說法,而我偏愛“茶之為飲,發(fā)乎神農(nóng)氏”一說。胸懷蒼生,親嘗百草;悲憫生靈,善待萬物,是我心目中的神農(nóng)氏,“發(fā)乎神農(nóng)氏”,我覺得更符合茶的本義和內(nèi)涵。
而后,到了西漢初期,蒙頂山甘露寺普慧禪師開始人工種植茶樹。采其嫩葉,晾、炒,去其青澀;揉、搓,激其香氣。人們喝茶、吃茶成風,茶不僅僅可以生津止渴,祛病除疼,還帶給了人們心靈的治愈和精神的豐悅,有關(guān)茶的文化應運而生。人類文明的起源發(fā)展是何等的蒼遠遼闊,而中國的茶文化在那“蒼遠遼闊”中又是何等的清韻獨絕、翠碧迷人!
從神農(nóng)氏開始,就注定了茶的兼容并蓄風格,蔬菜王國里有一“君子菜”曰“苦瓜”,所謂“君子”,就是苦瓜保持其傲慢之苦味,只有它影響旁物,旁物休想影響它。茶恰恰相反,小小葉子一片天,它可以吸納走近它的一切味道!所以茶,變化萬端,奇趣無窮;所以茶,什么樣的水,什么樣的器物,什么樣的人,就煮出了什么樣的茶水,沏出了什么樣的情致,喝出了什么樣的品相。
沈復夫人陳蕓,被林語堂稱為“中國文學中最可愛的女人”,沈復的《浮生六記》有一段文字記述了她的可愛:“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蕓用小紗囊撮條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深秋時節(jié),桂花飄香,桂花花瓣太小,一片茶葉都放不進去,但可以采下初開之桂花,置之于干凈的盤子上,鋪開,于通風處放半天,然后把它們放進茶葉里,泡出的茶,一樣“香韻尤絕”,很美!
劉長卿一首《逢雪宿芙蓉山主人》不知慰藉了多少漂泊失意的心靈:“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我很愿意去想象這樣的畫面:屋主人聽到犬吠,迎進來客,然后自屋外舀來一瓢雪。雪,純白如云,晶瑩似玉,倒進陶罐,置諸爐火,以柴薪燒化,烹茶共飲……噢,那茶味定是清冽的,那溫暖也有著穿透力,穿越了古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