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邊主義對全球經濟的不利影響已經開始顯現(xiàn)

表面上看，加征關稅部分占全球比重并不太大，但考慮到其中多數(shù)受害方會采取同等規(guī)模的報復措施，加在一起有可能會對全球大約1.2萬億美元的貿易帶來影響，占比接近8%。

對于不同經濟體而言，受到的影響存在較大差異。如果特朗普對全部中國輸美商品加征關稅的極端做法得到落實，中國將是最大受害方，受到影響的出口額可能上升到全部出口的近兩成。預計2018年出口增速下滑壓力不會低于2—3個百分點。

2017年，日本本土生產汽車出口到美國174萬輛（當年日美經貿爭端時期美國給日本定下的對美出口汽車數(shù)量上限），另外在美日本車企生產的汽車有370多萬臺，為此還有大量零部件從日本出口到美國。兩項合計500億美元，占日本對美出口額的37%，占日本全部汽車產品出口的36%和日本全部出口的8.1%。美國如果依據232調查對汽車和零部件加征高額關稅，將給日本汽車產業(yè)甚至日本經濟帶來難以承受的打擊。

歐盟對美汽車出口在歐盟經濟中同樣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這也是歐盟之所以急于和美國達成妥協(xié)的主要原因。日本估計也會采取相類似的做法。另外，韓國、加拿大、墨西哥等也將承受較大壓力。

美國貿易保護主義對全球經濟的影響目前已經有所顯現(xiàn)。首先是對投資者和消費者信心帶來的沖擊，具體表現(xiàn)在全球跨境并購投資減少、股市波動和其他貨幣對美元加快貶值等方面。IMF 7月10日發(fā)布報告，雖然沒有調低對2018年全球經濟增長的預測值，但警告說，如果貿易爭端進一步擴大，全球經濟將面臨下降風險。歐洲央行、韓國央行已經先后下調了歐元區(qū)和韓國的經濟增長預測值。

由于美國加征關稅措施從6月份以后陸續(xù)實施，考慮到上半年提前出口等因素的作用，預計其影響將在下半年及其今后較長時期逐步顯現(xiàn)甚至明顯擴大。全球經濟復蘇面臨再度放緩的風險。

維護正常貿易秩序需要各國聯(lián)手行動

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四處挑起貿易爭端的極端做法在美國國內暫時難以找到發(fā)揮糾偏作用的政治力量。雖然在國會也有一些反對的聲音，但是由于共和黨的議會多數(shù)地位，難以形成實質性遏制作用。根據美國皮尤研究中心7月19日公布的輿論調查，針對美國鋼鋁產品加征關稅這這件事，40%的受訪者表示贊成；49%表示反對，雖然總體上反對者略多于贊成者；但是其中支持共和黨的受訪者表示贊成的有73%；表示反對的僅有18%，說明特朗普的貿易政策在占據議會多數(shù)的共和黨人中擁有較廣泛的支持。另外，對全部受訪者的分類結果表明，50歲以下年輕人、大學畢業(yè)以上精英階層表示反對的占比都超過半數(shù)，高于表示贊成一方；但在50歲以上年齡層以及大學畢業(yè)以下階層，反對和贊成者基本旗鼓相當?？磥砻绹鴩鴥鹊讓用褚饣A上也難以產生對特朗普有效的約束力量。

國際層面來看，包括歐盟、日本、加拿大、墨西哥等美國盟友在內的經濟體努力嘗試通過雙邊磋商回避加征關稅的惡性結果，但始終遭受美方的強硬回應。韓國則以全面接受美國的韓方自主限制對美出口要求而告終。更多國家希望在WTO等多邊機制平臺上表達各自訴求，反對美國的做法、但是短期內難以形成具有實質性約束作用的決議，而且美國還多次威脅要退出包括WTO在內的多邊機制。

在現(xiàn)有條件下，如果說還有什么辦法能夠讓特朗普收手，除了以下兩種結果之外別無選擇。一是雙邊共同大幅度削減關稅和非貿易壁壘。例如，7月26日美歐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宣布雙方將通過零關稅等措施相互開放市場并取消加征關稅措施。二是有力的反制措施讓美國真正感受到自身難以承受的經濟損失。例如，中國、歐盟、加拿大、墨西哥、土耳其、印度、俄羅斯針對美國鋼鋁產品加征關稅已經采取的報復性措施。

前者具有很大不確定性。首先，特朗普是否能夠堅守聯(lián)合聲明達成的共識，在之前美國與中方的經貿磋商中已經發(fā)生過出爾反爾、推翻磋商成果的先例；其次，零關稅安排如果僅限于雙邊，按照WTO的非歧視原則，只能通過簽署雙邊自貿協(xié)定來實現(xiàn)。但這并不是短期內能夠做到的，要經過艱難的談判，奧巴馬政府期間美歐談過TTIP，當時分歧很大，特朗普上臺之后認為對美不公平，已經被擱置。如果重啟談判，恐怕特朗普缺乏足夠的耐心等待談判結果，歐盟內部也難以達成一致。第三，特朗普首要關注點是美方背負的貿易逆差，雙方零關稅，最終可能是美國的貿易逆差進一步擴大，特朗普仍然無法接受?？傊?，歐洲在重壓之下倒逼市場開放，如果成功，既有利于推動自由貿易持續(xù)發(fā)展、也能夠避免汽車和其他產業(yè)遭受關稅沖擊，具有積極意義。但是，能否做到還存在很大不確定性。美方也一再表示，將繼續(xù)推進232調查，一旦談判進展不符合美方要求，還要將加征關稅的措施付諸實施。

后者目前的作用有限，主要原因是采取反制的經濟體各自為陣、力量分散。但是，隨著美國正在準備的單邊行動進一步升級，即美國加征汽車及其零部件進口關稅，并加大對中國輸美商品的加征關稅覆蓋范圍，涉及到的輸美商品金額可能超過8000億美元，如果對美國采取反制措施能夠達到其中一半，將對美國近三成的出口額造成直接影響，并導致美國國內通脹上升、失業(yè)增加。影響程度之大，可能會刺到特朗普的痛處。因此，各國只有加強合作，聯(lián)手反對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并采取果斷反制措施，才可能具有迫使特朗普真正收手的可能性。

中國亟需更具創(chuàng)新和開放意義的解決方案

面對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不斷施加的壓力，使我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近幾年中國推進“一帶一路”區(qū)域合作、加快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升創(chuàng)新能力、擴大對外開放等重大戰(zhàn)略的現(xiàn)實意義和長遠意義。但是，從應對當前國際大變局的緊迫性和必要性出發(fā)，我們首先需要進一步加大這些戰(zhàn)略的實施力度，加快推進節(jié)奏，大膽創(chuàng)新合作方式。

其次，要把握好針對單邊主義行為進行反制的方向和范圍。習近平主席在第十次金磚國家領導人會議上指出，現(xiàn)行國際秩序并不完美，但只要它以規(guī)則為基礎，以公平為導向，以共贏為目標，就不能隨意被舍棄，更容不得推倒重來。促使中美經貿關系重回正常軌道是最為理想的結果，在無法完全阻止美國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行動的條件下，也同樣應當堅持基于規(guī)則的反制措施。例如，向WTO提起訴訟，要求通過多邊機制解決爭端，加強在多邊機制和平臺上的政策協(xié)調和溝通，聯(lián)合各國共同表達反對貿易保護主義的強烈信號、并采取相應的有效反制措施。在這一過程中，不能拿打壓美國在華投資企業(yè)作為反制手段。這些企業(yè)和中資企業(yè)一樣也是特朗普貿易保護主義的受害者，保護包括美國在華企業(yè)在內的所有外資企業(yè)的合法權益是中國創(chuàng)造更有吸引力投資環(huán)境的需要，也是為高質量發(fā)展增添新動能的需要。

第三，要從維護未來中國發(fā)展的外部環(huán)境、穩(wěn)定中美關系大局和倒逼國內改革開放的重大戰(zhàn)略需要出發(fā)，提出一些更具創(chuàng)新和開放意義的解決方案。比如，與美方探討重啟高水平中美投資協(xié)定談判，開展以零關稅為基礎的雙邊自貿協(xié)定談判的可能性。這將為更多美國企業(yè)和商品提供進入中國市場的機會，有利于保障中國企業(yè)在美國市場投資和貿易活動的合法權益，打造中美雙方長期互利共贏合作關系。與此同時，也可以為解決當前貿易爭端提供對話平臺和談判機會。我們也將在開放條件下提升認識、防范和消除經濟安全風險的能力。

【注：除特別注明之外，數(shù)據來源于世貿組織和各國統(tǒng)計?！?/p>

（趙晉平，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對外經濟研究部原部長、研究員，人民日報海外網智庫作者）

更多中國理論權威解讀，盡在海外網—中國論壇網（www.china-theory.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