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草青青
屠呦呦的個性,像極了她手中的一株青蒿。這種不起眼卻挽救了數百萬人生命的植物,幾乎在大半個中國的土地上都能找到它的身影。山谷、河邊、路旁,甚至在石縫里也能看到它頑強生長的身影。
“執(zhí)著”,是屠呦呦身邊的同事對她一致的評價。青蒿素的發(fā)現和提取過程并非一帆風順,從1969年承擔抗瘧中藥研發(fā)的任務,到1999年世界衛(wèi)生組織將青蒿素列入“基本藥品”名單進行世界范圍的推廣,屠呦呦花了整整三十年時間,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敗,才最終贏得了這場“戰(zhàn)役”。
直到發(fā)表諾獎獲獎感言時,屠呦呦對這些經歷依舊記憶猶新:在接受研發(fā)抗瘧中藥的任務后,她開始馬不停蹄地搜集整理歷代中醫(yī)藥典籍,走訪老中醫(yī),同時調閱大量民間方藥,編寫出以640種中草藥為主的《抗瘧單驗方集》。
然而,要從640種藥物中篩選出對瘧疾真正有效的藥物,其難度可想而知。在青蒿之前,屠呦呦還研究過190種樣品,但都沒有得到理想的結果,研究一度走入了死胡同。屠呦呦后來回憶道:“我也懷疑自己的路子是不是走對了,但我不想放棄。”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卻意外在古籍《肘后備急方》記載的“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中得到靈感,開始了對青蒿素的日夜研究。

屠呦呦在實驗室做實驗
20世紀70年代中國的科研環(huán)境十分艱苦。當時實驗室設備簡陋,連基本的通風設施都沒有,但任務時間又很緊迫,屠呦呦為了加快提純速度,甚至用水缸取代實驗室常規(guī)提取容器來提取青蒿乙醚提取物。沒有防護裝備的科研人員接觸大量對身體有害的有機溶劑,出現了各種程度的病狀,屠呦呦也得上了中毒性肝炎。
“現在往回看,確實太不科學了。但當時就是這樣。即使知道有犧牲有傷害,也要上。”中國中醫(yī)科學院前院長張伯禮說。
為了確保青蒿素用于臨床的安全性,屠呦呦甘當“小白鼠”,以身試藥,住進了東直門醫(yī)院。她向領導提交志愿試藥報告時鏗鏘有力地說道:“我是組長,我有責任第一個試藥!”
對于她的選擇,丈夫李廷釗既心疼又理解:“一說到國家需要,她就不會選擇別的。她一輩子都是這樣。”
呦呦晚鳴
耄耋之年,屠呦呦的聲音終于被全世界聽到了。在發(fā)表諾獎獲獎演說時,這位85歲老人的聲音并不算十分有力,一如她顫顫巍巍的走姿。主持人在她演講過程中一直跪在地上,一只手從后面扶著這位老人,另一只手為她拿著話筒。
在獲獎后,榮譽也紛至沓來。2015年,國際天文學聯合會將在宇宙中遨游的第31230號小行星命名為屠呦呦星。2016年,屠呦呦獲得2016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2018年,她被授予 “改革先鋒”稱號。她的事跡被寫入教科書,成為全國青少年學習的榜樣。2019年9月17日,她被授予“共和國勛章”。但對于人生進入第89個年頭的屠呦呦來說,她更在意的事情是“在這座科學的高峰上,我還能攀登多久?”
在屠呦呦身上,能清楚地看見一個科學家淡泊名利的品質。獲獎后的這些年,這位年近90的科學家沒有停歇,依舊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科研上。面對榮譽,她只是擺擺手:“得獎、出名都是過去的事,我們要好好‘干活’。”她不想宣傳自己,鮮少接受媒體采訪,諾獎頒獎典禮結束后,官方組織了一場對所有諾獎得主的集體采訪,她都婉拒了。
屬于屠呦呦的時刻終于到來,她緩緩走到人群中央,接過金色的獎章。作為回禮,她贈送給世界的禮物是一座中國醫(yī)藥學的寶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