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考古協(xié)會前任會長羅伯特·凱利的社科通識佳作《第五次開始:600萬年的人類歷史如何預示我們的未來》閃爍著考古學家的智慧,在英文世界出版后廣受好評,此次中信出版社請中山大學歷史系徐堅教授翻譯成中文出版,除了專業(yè)的保障,富有中國文化背景以及現(xiàn)代生活氣息的文字,也讓中國讀者重新發(fā)現(xiàn)考古學擁有的“預測未來”之魅力。
凱利舉重若輕,沒有陷入對眾多考古實例的具體分析和梳理,也沒有沉醉于考古學和考古學家的看家本領,而是以文明發(fā)展的大視野將人類的過往界定為四次巨變,也就是四次標志性的“開始”,按照時間順序分別是技術、文化、農(nóng)業(yè)和被稱為“國家”的政治組織的開始。精彩的是最后一章,凱利預言了正在進行的第五次開始,正如考古學家“透物見人”已經(jīng)破譯出的前四次開始一樣,未來多少年之后,考古學家會通過我們今天的堆積如何描述定義出我們正在進行的第五次開始?
作為一個考古工作者,同時也是一名普通讀者,我最大的感觸并不是書中隨處彌漫的考古學細節(jié),而是因此而產(chǎn)生的三個感想。
首先,等待人類的基因突變要多久?600萬年來,人類基因的顯著突變來自漫長的時空醞釀,那是一兩代人無法等待的過程,也是一個又一個無法預知、喜憂參半的變化。每一次進化在成就人類的同時,也相應地帶來一些副作用。有的基因突變在當時可能是利大于弊,世易時移,卻又成為人類的軟肋?;蚣夹g的發(fā)展和運用將如何改變未來?
其次,等待技術的飛躍有多漫長?在凱利的書中,技術是人類的第一個開始,以制造和使用石器等工具為標志,人類因此“躍過生物選擇的漫長過程,躋身進化序列的前排”。早期人類發(fā)明一種成熟的技術實屬不易。從320萬年前開始使用石器,到公元前4000年前制造青銅器,人類花費了發(fā)展歷史絕大部分的時間。其中簡單的奧杜威石器使用了近200萬年,石頭打制的水滴形的阿舍利手斧使用了100萬年左右。
新技術的發(fā)明和普及,必然會帶來社會的變化。凱利在書中講述了人類直立行走、使用石器、用火的故事,以及因此導致的很多個人體質(zhì)、社會組織進化的后果。這些新的考古發(fā)現(xiàn)和研究極大地增加了我們的認知。約從1.45萬年至1.15萬年前,近東地區(qū)的采集、狩獵人群率先開始定居,馴化養(yǎng)殖動植物。農(nóng)業(yè)出現(xiàn),人口增長,這是凱利認為的第三次開始。技術進步和文化發(fā)展因此開始加速。5000年前,國家出現(xiàn),這被凱利界定為第四次開始的標志,技術發(fā)展更加迅速。但有的技術發(fā)明仍然需要幾千年。從草原史前人群成功馴化馬匹到歷史時期東亞發(fā)明簡單的馬鐙花費了近4000年。
從公元1500年開始,科研成為自覺,技術呈顯著的加速度發(fā)展。特別是20世紀以來,科技發(fā)展日新月異。比如,從1997年第一代智能手機出現(xiàn),到現(xiàn)代城市中智能手機隨處可見,我們只花費了近20年,而且還在以年,甚至月為周期發(fā)生迭代。人類對技術運用的擔憂在赫拉利的《未來簡史》中被生動表達,如何應對?
最后,改變?nèi)祟惖墓沧R有多難?人類的共識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表述為“文化”,這就是凱利在書中界定的第二個開始。人類有“文化”可能從20萬年前開始,5萬年前確定無疑。語言、符號、藝術和宗教是其標志。和我們一脈相承的智人使用符號、語言交流分享,用藝術和宗教畫餅和講故事,構(gòu)筑不同范圍的共識,以此促進合作。人類的“文化”一旦出現(xiàn),和“技術”一樣,只有開始,無法終結(ji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