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換環(huán)境，有些不適應。專家討論——
　　我們能為老人多做點啥（關注帶娃老人③）

　　核心閱讀

　　帶娃老人幫助分擔家庭壓力，也就分擔了社會壓力，流入地不能將之視為負擔。應當探明老人需求，在社會福利、醫(yī)療保障、公共服務等方面提供支持。子女也應承擔起責任，對老人給予物質和精神支持，如肯定老人價值、分擔家務勞動、多與老人交流、幫著建立社交網(wǎng)絡、幫助獲取相關保障等。

　　在情感溝通、融入城市、看病報銷等方面，帶娃老人們會面臨障礙嗎？他們有哪些需求？政府、社會、子女，能為他們做些什么？記者請教了多位專家。

　　問

　　老人有什么需求

　　記者：離開老家、到新城市為子女帶娃的老人，主要面臨什么難題？有哪些迫切的需求？

　　復旦大學人口與發(fā)展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彭希哲：老人離開了熟悉的鄉(xiāng)土環(huán)境和親友聯(lián)系，在一個相對陌生的社會環(huán)境中生活，面臨的主要問題是城市社會融入困難、社會保障與公共服務缺失、家庭代際關系矛盾等。

　　帶娃老人最大的煩惱可能是在新的居住地沒有朋友、生活方式習慣（地域和城鄉(xiāng)）和語言等方面的不適應。精神上缺乏慰藉也是他們經(jīng)常面臨的問題，老人與其他家庭成員的關系是造成老年人缺乏精神慰藉最關鍵因素。

　　沈陽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應用心理學教授郭瞻予：首先，帶娃老人的出現(xiàn)不僅僅是家庭問題，更重要的是一個社會問題，它與中國現(xiàn)存的家庭結構和社會服務機能有重要關系。

　　在獨生子女家庭中，老人幫助子女照顧孫輩。一是出于對子女的關心和愛，二是現(xiàn)實中我們國家的托幼機構還不能完全解決3歲前孩子的入托問題，青年人又要忙于工作，只有讓自己的父母照顧孩子。在社會服務機構不完善、社會安全得不到保障的情況下，老人就要充當照顧孫輩的角色，實質上是一種無奈的選擇。

　　帶娃老人也有物質和精神方面的需求。物質上，隨著年紀的增長，他們需要高質量的物質生活，如衣食住行更要符合老年人的特點，要安全和舒適，他們要有休閑娛樂的時間和空間。有很多帶娃老人是丟下另一半獨自在兒女家，很少與老伴兒相聚，沒有歸屬感。在精神層面，他們更應該有精神文化的享受，但身在異地，又忙于照顧孫輩，如讀書、旅游、欣賞藝術等精神文化需求被壓抑了，對老年人的身心健康非常不利。

　　中國人民大學副教授、博士生導師孫鵑娟：帶娃老人群體首先具有作為人所共有的基本需求，包括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情感和歸屬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其次作為老年人，又具有老年人所特有的突出需求，如健康保障的需求、防止經(jīng)濟相對貧困化、社會地位相對邊緣化的需求。

　　這些獨特需求，主要表現(xiàn)為希望在現(xiàn)居住地能夠獲得與原籍地同等甚至更好的經(jīng)濟保障、居住條件、醫(yī)療保障、公共服務、福利待遇等；在精神層面能夠擁有和諧的家庭關系、在現(xiàn)居住地能夠有一定的社會交往和參加文化娛樂等活動的機會，能獲得家庭和社會的廣泛認同和接納，較好地融入現(xiàn)居住地的家庭和社會生活中。

　　問

　　子女應該做些啥

　　記者：作為子女，可以從哪些方面更好地關愛進城生活的父母？

　　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田豐：子女能夠為老人做的事情可以有很多?，F(xiàn)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子女對老人的基本生活保障沒有特別大問題，因此重點需要做的內容主要是精神層面和保障層面。在精神層面主要是幫助和陪伴父母建立一些關系網(wǎng)絡，比如參加社區(qū)活動，以健康、積極的心態(tài)生活，并逐步融入社區(qū)。

　　在保障層面，可以考慮為父母購買一些商業(yè)保險。最重要的是要在家庭內外充分尊重父母，分擔父母的家務勞動，多與父母交流，加深相互理解，以此才能讓老人獲得生活的尊嚴。

　　彭希哲：解決關鍵還是在家庭層面。子女絕不能將老人當作保姆來使用，把老人的奉獻當成理所當然，更不應當在孫子女長大、老人高齡以后不承擔贍養(yǎng)照料老人的責任。費孝通先生認為中國傳統(tǒng)的家庭代際關系可以用“反哺”來描述，而這種關系在整個生命周期中都是存在的。年輕夫婦不能將照料孫輩的責任都推給老人，這不僅對老人不公平，對孫子女的教育成長也是不利的。

　　同時，年輕夫婦應當盡可能多承擔照料自己子女的責任，學會處理在對子女教育方法上與老人的差異。要為老人融入當?shù)厣鐣?chuàng)造必要條件，比如鼓勵老人與社區(qū)中的其他老人交往、參加社區(qū)公共活動、培養(yǎng)新的興趣愛好等。如果兩位老人因帶孫子女而分居，則應盡可能縮短分居的時間，通過視頻、電話等方式保持老人間的聯(lián)系。

　　孫鵑娟：作為子女，應當從以下三個方面來關愛帶娃老人：一是正確認識并充分肯定老人的價值。老人出于幫助子女減輕家務負擔或照看小孩而離開家鄉(xiāng)到異地生活，子女對老年父母勞動貢獻和價值上的認可是最為重要的；二是在家庭中應積極分擔家務，減輕老年人負擔，多陪伴老人減輕他們在異地的陌生感和孤獨感，還應尊重彼此的意見觀點和獨立性，在構建親密關系的基礎上也保持代際之間的獨立和隱私；三是幫助老人在現(xiàn)居住地獲取相關保障、福利服務等，如幫助他們辦理異地醫(yī)保等。

　　問

　　政府應該咋保障

　　記者：要讓帶娃老人安度晚年，政府可以做些什么？

　　彭希哲：對于流入地政府和社會而言，應當理解外來帶娃老人的存在是流入地的寶貴財富。老人幫助子女照顧孫子女，分擔了社會轉型帶來的壓力，緩解了公共服務供應不足的矛盾。他們并非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被扶養(yǎng)者，在很大程度上他們承擔了家庭中“照料者”的責任，甚至為流入地貢獻了可觀的勞動力與消費能力。帶娃老人的經(jīng)濟社會價值應當被重新認識與評測。

　　當然在很多地方，目前就讓外地老人和本地老人享受同等的待遇還存在一些困難，許多政策和項目都有很大的改進空間，比如：老年人口異地醫(yī)療便捷通道和診療費用的結轉，讓老人有病能夠及時治療，費用能夠合理報銷，小?。ㄎ床。┠軌蛴行ьA防。異地看病報銷正在逐步推進，這就是個利好。隨著國家在養(yǎng)老金、醫(yī)保、社會救助等社會保障制度方面的改革進一步深化，全國統(tǒng)籌等措施逐步到位，互聯(lián)網(wǎng)等新技術的應用，帶娃老人面臨的這些問題都會逐步解決的，當然這個過程也是需要時間的。

　　在公共政策尚無法完全解決帶娃老人的社會福利保障問題時，家庭要責無旁貸地承擔起這些職能。而政府應當積極研究、設計、實施必要的家庭政策，提供更多的公共資源支持。比如為生育兩個子女、贍養(yǎng)老人的家庭提供物質或經(jīng)濟上的支持，包括家庭所得稅減免、公共事業(yè)費用（水電煤）的優(yōu)惠或傾斜等等。為了減輕老人的勞動量，建議探索學齡前兒童父母“育兒假”，給老年人以“喘息”時間。

　　沈陽市社會醫(yī)療保險管理局副局長張威：如何讓帶娃老人更好地融入新的生活環(huán)境、增加城市歸屬感是很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政府可在三方面給予關注和完善。

　　一是充分了解老人的自身訴求?？梢酝ㄟ^調查問卷、社區(qū)隨訪等多方式、多渠道調查模式，統(tǒng)計帶娃老人在日常生活、身心健康、娛樂學習等方面需要解決的問題和關注的事項，以政府為主導，有效發(fā)揮多城市、多部門聯(lián)動機制，充分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優(yōu)勢，通過數(shù)據(jù)流轉和交互，讓帶娃老人的需求切實落地。

　　二是保障帶娃老人的待遇體系。在現(xiàn)有的社會保障體系下，不僅要保障老有所養(yǎng)、病有所醫(yī)，還要確保其社保待遇的“無縫銜接”，讓他們在關鍵時刻有依有靠。讓帶娃老人融入當?shù)氐募彝メt(yī)生健康管理、社區(qū)養(yǎng)老等服務體系，實現(xiàn)與當?shù)鼐用竦耐焦芾矸铡?/p>

　　三是高度重視心理健康。老人隨子女進入新城市后，孤獨感、無助感明顯提升，建議政府充分運用當?shù)刭Y源，以社區(qū)為單位，讓他們參與到老年大學、區(qū)域化健身組織或社區(qū)聯(lián)誼等活動中，讓其更快融入當?shù)厣睢?/p>

　　孫鵑娟：對于政府而言，要充分重視老年流動人口的基本需求與特殊需求，使這些已步入老年期的流動人口與中青年流動人口一樣在現(xiàn)居住地享有同等的權利權益，并進一步滿足他們作為老年人的突出需求，特別是在醫(yī)療和健康保障方面逐步消除異地就醫(yī)障礙，使他們能夠逐步與常住人口、戶籍人口一樣獲得同等的醫(yī)療和照料護理服務。此外，流入地政府應把現(xiàn)有相關公共服務、設施、社區(qū)為老服務資源等惠及外來老人。

潘 躍 劉洪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