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夢之披掛傘具準備執(zhí)行跳傘任務。盛超/攝

　　姚夢之的夢想是參軍入伍，很少有像他這么“老”的新兵了。碩士畢業(yè)后，24歲的姚夢之終于如愿以償，成為一名空降兵。

　　4個月前的2020年9月，當又一批懷揣著從軍夢的年輕人應征入伍，走進空降兵某新訓旅時，姚夢之正在其中。和大多數(shù)00后同年兵相比，這位“大齡”新兵看上去更成熟，除此之外，他與其他新戰(zhàn)士好像沒什么不同。

　　訓練場上，身著07式城市迷彩的姚夢之每一個訓練動作都格外用力、力求標準，他的臉被曬得黝黑，雙掌磨出硬繭，汗水常浸濕頭盔的內層。

　　新兵班長張年權記得，前不久的一次3公里跑步訓練，姚夢之不慎崴了腳。他勸姚夢之休息幾天，但當天下午體能訓練時，張年權驚訝地看到，姚夢之又一瘸一拐地出現(xiàn)在了隊伍中，甚至有些倔強地告訴他，“不能因為一點小傷就耽誤訓練啊”。

　　“他認真，能吃苦，骨子里有一股拼勁兒。”張年權記得2020年9月接新兵時，聽說姚夢之是碩士研究生畢業(yè)，這名比姚夢之還小兩歲的“老”班長驚呆了。“哪見過這種學歷的新兵？這么高學歷，來吃這苦干嗎。”

　　“我只是選擇了一種更有意義的人生。”很多人都問過這個問題，姚夢之的回答則始終如一，“比起平平淡淡地賺一份工資，悠閑安適，我更向往男兒保家衛(wèi)國的情懷。”

　　從軍是他心心念念的愿望。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發(fā)生時，老家在四川的姚夢之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感。他有些害怕，但很快電視上就出現(xiàn)了解放軍前來抗震救災的畫面。空降兵十五勇士驚天一跳的身影，在姚夢之心底埋下了從軍的種子。

　　2020年年初，新冠肺炎疫情襲擊武漢，在這里讀了7年書的姚夢之無法返校，不得不滯留家中?？粗?a target="_blank">新聞里一批又一批解放軍支援湖北醫(yī)療隊員星夜馳援江城，姚夢之激動得熱淚盈眶。

　　“我們能享受安穩(wěn)太平的生活，就是因為有軍人沖鋒在最危險的地方。那守護大家的人，為什么不能是我呢？”5月返校后，姚夢之沒有參加一場求職面試，而是果斷遞交了應征入伍的報名表。

　　也有朋友曾勸他，“都這把‘年紀’了，再去當兵不是白讀這么多年書了嗎？”但姚夢之只想到“再不去，過了年齡就沒機會了”。填報志愿時，他忘不了當年在家鄉(xiāng)近5000米高空毅然跳下的空降兵，將兩個入伍志愿都寫上“空軍”。入伍后的教育課上，姚夢之得知從小在課本中學習的特級戰(zhàn)斗英雄黃繼光就出自這支部隊，更是振奮不已。

　　“來到英雄的部隊了，就要做英雄的傳人，當能打勝仗的尖兵！”盡管臨時搭建的營區(qū)設施簡陋，只能住板房，和想象中“舒適宜人的機關大院”相去甚遠，但姚夢之只感到興奮，“期待開始一種新的生活”。

　　然而“打勝仗”并不容易，這位“老”兵很快遇到了不小的挑戰(zhàn)。由于長年“泡”在實驗室和書桌前，入伍之初姚夢之的身體素質在同年兵中幾乎墊底。第一次摸底考核，他的3公里跑成績剛過及格線，單杠只拉了3個，代價則是“胳膊腫了一整天”。

　　“心里太難受了，這怎么沖鋒上前線呢？”那天后，姚夢之發(fā)了狠，他把休息時間都拿來加練，俯臥撐、仰臥起坐、蹲起、平板支撐……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了。張年權曾在熄燈后，看到姚夢之獨自在俱樂部舉啞鈴。同年兵錢風則記得，一次深夜他起床去洗手間，在走廊拐角遇到了練習專業(yè)動作的姚夢之。

　　最難的是學離機動作。剛開始半個月，姚夢之怎么也達不到標準。看到身邊戰(zhàn)友一個個訓練成績突飛猛進，他第一次感覺到“焦急和恐慌”。

　　“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不想被落下。”那陣子，姚夢之的身上經(jīng)常摔出各種淤青，他像“魔怔了”一樣，每天纏著班長和排長請教動作要領，分析困難點，“差點兒把班長都問煩了”。

　　張年權感覺到，姚夢之身上有股“獨特的、上進的學習勁頭”。“他不怕苦，不怕累，但也不是盲目地練，而是很有目標和規(guī)劃，研究著、理解著邊學邊練。”

　　入伍前，姚夢之的專業(yè)是材料物理與化學，到了專業(yè)理論學習時，他充分發(fā)揮出自己的學歷優(yōu)勢，拿出做研究的勁頭反復看書琢磨，尋找跳傘動作與物理專業(yè)知識之間的聯(lián)系。

　　在姚夢之的口袋里，揣著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里面記滿他隨手摘抄的知識點。這是在校期間養(yǎng)成的習慣，只要一有空，他就會拿出來隨手翻閱，理論書則放到床頭以便睡前復習。

　　如今，4個月的時間過去，姚夢之的3公里成績提高了近3分鐘，每個專業(yè)動作都規(guī)范到位，時常被“拉出來做示范”，他已兩次被評為連隊訓練標兵。第一次理論考試，他考出全連唯一一個滿分，讓戰(zhàn)友們驚嘆不已。

　　出成績那天，姚夢之被“堵”在了班門口。有同年兵帶著試卷來請教，姚夢之就一一耐心解答。后來，全排的戰(zhàn)友都來了，姚夢之干脆在學習室立起一塊小白板，仔細幫大家梳理知識體系，分享學習心得。

　　有時候，錢風覺得姚夢之就像“家里的大哥哥”。“大家一起吃苦，一起打鬧，但他更成熟一點。會主動擔起責任，關心照顧別人，特別暖心”。

　　誰訓練學習中有問題，都可以隨時“打擾”姚夢之?？吹侥膫€戰(zhàn)友情緒不對，姚夢之則會主動前去開解。在他的抽屜里，常備著一瓶紅花油，有戰(zhàn)友訓練中遇到磕磕碰碰，他會立刻趕去，幫忙上藥按摩。

　　一次跳傘前，姚夢之和大家一起觀看家人發(fā)來的“加油”視頻，一個戰(zhàn)友的父母因工作忙碌，沒來得及錄制。那名戰(zhàn)士悶悶不樂，姚夢之發(fā)現(xiàn)后，主動去找他談心。兩個人在營區(qū)一角暢談了很久，臨走前，姚夢之摟住戰(zhàn)友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說，“別難過，有哥在呢”。

　　部隊也帶給姚夢之很多“改變和成長”。過去，他是個“宅”男，不愛運動，常常一頭鉆進實驗室，“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今，他關心時政新聞，愛上了刷軍事類視頻，也搜集了不少關于空降兵的電影，“每看一次都熱血沸騰”。

　　沒事的時候，他喜歡給別人講空降兵的歷史，各種英雄事跡他如數(shù)家珍。去年10月，連隊舉辦紀念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zhàn)70周年宣講活動。宣講結束后，已成為副班長的姚夢之又在班里開起小會，和戰(zhàn)友們分享抗美援朝戰(zhàn)斗故事。

　　“他自己很有理想和情懷，又在感染著我們。”錢風記得，姚夢之從上甘嶺戰(zhàn)役講到長津湖戰(zhàn)役，話語中飽含激情，很多年輕的00后都被深深地感動了，“以前很多人是為了鍛煉自己來部隊，現(xiàn)在我們都覺得，不能只為自己，要把先輩的精神傳承下去”。

　　“當兵，要知道為什么而來、為什么而戰(zhàn)。”姚夢之常這樣說。

　　一個月前，姚夢之被班里推選為代表，參加了全旅的示范跳傘。在一批新兵正式跳傘前選出示范標兵多跳一次“示范傘”，是空降兵的傳統(tǒng)，也是所有新兵心中的“至高榮譽”。

　　2020年12月10日，姚夢之全副武裝迎來了自己人生中的首次跳傘。1000米的高空中，隨著投放員一聲令下，他深呼吸，屈膝，一躍而出，終于看到期待已久的高空畫面在眼前鋪展開來。

　　飛機在身后拉出長長的白色弧線，風聲在耳邊呼嘯，機場“縮成”一塊小方格。遠處群山連綿，姚夢之激動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他強烈地感覺到，“這就是我們要守護的大好河山”。

　　回憶著訓練要領，姚夢之小心操作著降落傘緩緩落下。雙腳踏上地面時，戰(zhàn)友們在遠處為他鼓掌歡呼，他突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光榮和自豪，“這一刻我知道，我終于成為一名空降兵了！”

（記者 鄭天然 通訊員 蔣龍 盛超）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