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位于德國法蘭克福的歐洲央行大樓。新華社記者 張 帆攝

　　2024年是全球貨幣政策的轉折點。在兩年的大規(guī)模政策緊縮之后，各國央行開始全面放松貨幣政策。然而在總體寬松的大環(huán)境下，不同國家的貨幣政策在方向與立場、頻次與幅度、現實與預期等方面都存在極大差異。這些差異不僅展現了短期經濟數據的變化，同時也引發(fā)了關于中長期貨幣政策影響因素變化的思考。

　　2024年貨幣政策環(huán)境的第一個分歧在于“降還是不降”。

　　截至12月15日，在國際清算銀行跟蹤的38家主要國家央行中，大部分已轉向了寬松政策，據統(tǒng)計，共有29家央行采取了不同幅度的降息。

　　但在多數發(fā)達經濟體轉向寬松政策的同時，澳大利亞央行和日本央行顯得與眾不同。

　　通脹問題是兩國采取不同政策的共同根源。

　　在日本，日元長期貶值導致輸入性通脹，加上30年來最強勁的春季工資上漲，推動日本央行在3月加息，正式結束負利率時代，終止了收益率曲線控制政策。

　　在澳大利亞，澳大利亞央行年內曾多次明確表示，在合理時間內使通脹持續(xù)回到目標水平仍是首要任務。雖然澳大利亞總體通脹已大幅下降，并將在一段時間內保持較低水平，但潛在通脹仍具有上升勢頭。因此，維持利率高位不變成為2024年澳大利亞央行的延續(xù)性政策。

　　2024年貨幣政策環(huán)境的第二個分歧在于“多降還是少降”。

　　在進入降息進程的主要經濟體中，降息力度存在明顯差異。其中，歐洲央行、加拿大央行、新西蘭央行、瑞士央行、瑞典央行等降息力度超過100個基點以上，而相比之下，英國和美國降息幅度更為克制。

　　對于大幅降息的經濟體而言，其基本面存在高度相似性——在歷經此前長時間高利率壓制后，發(fā)展動力疲弱、通縮風險上升。

　　在這一邏輯推動下，瑞士央行決策比其他央行更為果斷。今年3月，在預計全年經濟將微弱增長，通脹有可能在未來3年仍出現下滑態(tài)勢后，瑞士央行宣布降息25個基點，將基準利率從1.75%下調至1.5%，成為主要發(fā)達經濟體央行中首個降息的央行；6月，瑞士央行再次將基準利率下調25個基點至1.25%；9月，瑞士央行再宣布，將基準利率下調25個基點至1%；到12月，瑞士央行表示，受外部環(huán)境沖擊影響，未來經濟前景的不確定性進一步上升，宣布將基準利率下調50個基點至0.50%，從而實現全年4次降息。

　　為了抗擊通脹，歐洲央行在2022年和2023年期間加息450個基點。然而，由于歐元區(qū)經濟增長的彈性遠不及美國，高利率政策在有效壓制歐洲通脹的同時，也造成了歐元區(qū)經濟的持續(xù)疲弱。隨著通脹接近2%的目標，歐洲央行在6月先于美聯儲啟動降息。在此后基本面難見起色的影響下，歐洲央行又繼續(xù)3次降息，將主要再融資利率從年初的4.50%下降至3.15%。

　　類似的邏輯同樣支撐加拿大央行大幅降息。在12月舉行議息會議后，加拿大央行行長麥克勒姆指出，雖然當前利率已連續(xù)下調，但經濟面臨的復蘇挑戰(zhàn)仍然突出，尤其要關注勞動力市場的疲軟問題?？偟膩砜矗幽么笱胄袕?月開始連續(xù)降息達175個基點。

　　值得關注的是，除了受國內發(fā)展形勢影響，外部環(huán)境的不確定性同樣是部分發(fā)達經濟體加快降息進程的重要原因。新西蘭央行基于國內通脹和增長疲弱的現狀，分別于8月和10月下調基準利率25個基點和50個基點。在11月底，新西蘭央行進行宏觀展望時明確表示，2025年地緣政治條件和政策不確定性可能會導致經濟和通脹波動加劇，預計全球經濟增長將在短期內維持低迷狀態(tài)。因此，貨幣政策委員會將基準利率一次性下調50個基點。

　　2024年貨幣政策環(huán)境的第三個分歧在于“早降還是晚降”。

　　相較而言，美聯儲和英國央行不僅降息幅度小于其他發(fā)達經濟體，而且還在降息過程上更為“糾結”。

　　回顧年初展望，多數市場機構預計美聯儲最早于今年二季度開始降息，年內降息約150個基點；預計英國央行在經濟基本面惡化的背景下將降息100個基點左右。

　　2023年底，部分機構曾預測美國經濟存在動力弱化甚至衰退風險，并以此作為美聯儲降息的主要邏輯支撐。然而，在今年一季度美國經濟數據公布后，市場下調了美聯儲的降息預期，并預計貨幣政策放松步伐將顯著慢于此前預期。進入二季度，市場的擔憂逐漸轉向美國經濟有潛在過熱風險，而經濟軟著陸的可能性增大也再次壓低了各方對美聯儲降息的預期。進入三季度，疲弱的就業(yè)數據提升了市場對于美聯儲降息的預期。8月，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在杰克遜霍爾全球央行年會上發(fā)表講話，明確釋放出9月降息的信號。此后，美聯儲先后在9月和11月分別降息50個基點和25個基點，開啟了降息進程。

　　相較而言，英國央行需要權衡的壓力和面臨的挑戰(zhàn)更多。

　　今年一季度，英國消費者物價指數（CPI）較2022年高峰期有所下降，市場預計英國央行不僅會降息，還會早于此前預期。然而，二季度英國CPI年率雖降至2%，但英國央行仍然按兵不動。一方面是因為英國國內服務業(yè)通脹持續(xù)高位運行，總體通脹仍存在再次高企風險；另一方面則是國內大選不確定性增強。三季度，英國央行行長貝利終于決定邁出穩(wěn)慎降息的第一步，宣布降息25個基點，將基準利率從5.25%下調至5%，但同時仍然強調產業(yè)鏈供應鏈的錯位和重構極有可能導致未來通脹的再次高企。11月，英國服務業(yè)采購經理指數（PMI）超預期下滑，英國央行決定再次將基準利率下調25個基點至4.75%?？紤]到下一次議息會議將在明年2月舉行，英國央行最終以50個基點的降息幅度收場，成為發(fā)達經濟體中降息幅度最小的一個。

　　回顧2024年，發(fā)達經濟體貨幣政策走向較年初的預期存在極大差異。這一差異的根源在于通脹與就業(yè)兩組數據的走勢不同于年初展望，也在于政治性干擾變量的沖擊和影響超出了各方預期。這一態(tài)勢讓2025年的展望與預測變得更為困難。畢竟相較于2024年，2025年全球經濟面臨的不確定性更大，政治因素的干擾也將更為突出。

　　如果從當前各類金融資產曲線來看，市場交易機構仍然認為主要發(fā)達經濟體未來將保留一定的降息空間。然而，多數機構已經在不斷調低對降息空間的預期，其原因在于發(fā)達經濟體的通脹黏性和二次通脹風險。

　　當前，雖然全球主要經濟體的通脹水平較2022年和2023年已大幅下降，但總體水平仍較疫情前高出1個到2個百分點。同時，多個國家的通脹下降進程已經接近停滯，例如，美國的核心通脹率在過去6個月穩(wěn)定在3.3%左右，這一態(tài)勢似乎已經超出了疫情前核心通脹率維持在2%的歷史常態(tài)。

　　各國央行如何應對這一新的變化趨勢，尤其是如何認識通脹長期高于歷史均值，不僅事關未來一年貨幣政策的走向、走勢，更事關很長一段時間內貨幣政策的決策環(huán)境和影響因素。這是在2024年發(fā)達經濟體貨幣政策變局之中看到的苗頭，也是要在2025年貨幣政策走勢中去印證和判斷的趨勢。（本文來源：經濟日報 作者：蔣華棟）